郡主連喘幾口氣才把心里的怒氣平復(fù)掉:“讓我去為趙家求情,我做不到。”婉潞又喝一口茶,茶已經(jīng)變涼,微微有些苦澀:“老侯爺那樣辱罵林太后,您是她的親外孫女,不愿意求情也是人之常情。”
郡主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話里又帶上那種居高臨下:“那你和我說這么多廢話做什么?”婉潞依舊不以為忤:“不求情自然也可以不下石,郡主不聽不聞不說就可以。”郡主又露出冷笑:“我方才還當(dāng)你是個好人,誰知轉(zhuǎn)眼你的狐貍尾巴就露出來,原來也不是什么好人。”
婉潞并不因郡主的話而產(chǎn)生半點不滿:“好人?壞人,我要的不過是我的子女們平安一世,既已在趙家這棵大樹之下,也只有祈求它平靜安寧,不然覆巢之下,縱早早離開,也未免要受些波及,我比上郡主有皇帝舅舅,也比不上三嬸嬸和皇家有親,能輕松不受波及,所依仗的只有我一人而已,不得不早早打算。”
郡主輕輕拍了拍手:“好一個只為兒女不得不早做打算的良母,只是長幼有序,六嫂嫂,你的打算只怕會變成一場空。”婉潞大膽直視著郡主:“郡主不聽不聞,不站在任何一邊,就已經(jīng)夠了,至于別的就盡人事聽天命了。”
郡主把杯里的殘茶潑掉,淡淡地說:“你說的沒錯,我也是趙家媳婦,我答應(yīng)你,除非趙家犯了謀逆大罪,別的時候我都不插手。”婉潞起身道個萬福:“我替你的侄子侄女們謝過郡主。”
郡主坦然受了這禮,打個哈欠:“我也乏了,六嫂請出去吧,你既說這茶好,就拿一包去吃,總也是妯娌一場。”婉潞又謝過她,這才往外走去,郡主的丫鬟追上把一包茶葉遞給婉潞,婉潞賞了她個金指環(huán)也就拿起茶葉出去。
現(xiàn)在還不能回去,還要先回老侯爺院里瞧瞧是什么情形呢,婉潞疾步往老侯爺院子里行去。院門口垂手侍立的丫鬟婆子們已經(jīng)消失,難道說老侯爺被勸住了?婉潞心里這樣想,腳步反倒徘徊起來,院里匆匆走出一個丫鬟,見到婉潞急忙行禮:“六奶奶您回來了。”
看見是彩云,婉潞比個手勢,彩云急忙搖手:“六奶奶,太太吩咐你們先回去,老侯爺方才病了,正在等太醫(yī)呢。”病了?方才老侯爺那個架勢,婉潞的確擔(dān)心他像月太君一樣被氣的倒地,但自己臨走時候老侯爺不還好好的嗎?
彩云漫走兩步:“具體我也不曉得,只是等太太在里面叫人進(jìn)來時候才知道老侯爺竟吐了一口血,怕太醫(yī)請不來,侯爺親自帶著片子去請?zhí)t(yī)去了。”
吐了血?也不知道他被氣成什么樣了,婉潞不好再多問,也只有回到自己屋里。太陽透過公孫樹照了進(jìn)來,讓滿院子都浸在斑駁的光影中。
婉潞坐在榻上,拿起一件針線無意識地開始做起來,也不曉得老侯爺?shù)牟∏樵趺礃樱克@樣的病因,楚夫人他們當(dāng)然要諱莫如深。風(fēng)吹的公孫樹嘩嘩地響,婉潞停下手,大樹底下好乘涼,可大樹底下也長不出蒼天大樹。
又往針線上扎下一針,可這大樹要真的倒了,殃及的可不是自己一家,還有很多人,婉潞此時竟不知道是該任由大樹倒下,各自四散后再另圖呢,還是依舊讓這大樹站在那里?
春燕的聲音響起:“姑娘,都這時候了,該傳飯了。”婉潞嘆了口氣抬頭看著自己的心腹婢女:“你說,是在這里好呢還是離開?”春燕被問的摸不著頭腦:“姑娘,我是你的人,你到哪我就到哪,是不是姑爺又要外放了?”
外放?若真能外放倒是好事,婉潞搖頭:“我不過隨便問問,春燕啊,我們這一輩子,只怕是離不開這個院子了。”春燕更是摸不到頭腦:“姑娘你今兒是怎么了,是不是餓了,我讓他們趕緊傳飯,今兒有莊里打上來的鮮魚,做湯味道是最鮮的。”
看著春燕歡歡喜喜地走了,婉潞扯起嘴角笑了笑,想的不多,是不是就能更快樂?
吃過晚飯很長時候趙思賢才回來,見他眉頭緊皺,婉潞沒有問別的,只是伺候他換了衣衫又遞上一杯熱茶。趙思賢喝了兩口茶才嘆氣:“趙家的家運,難道就真的這么壞了?”
婉潞輕輕捶著他的肩頭:“難道真是郡主?”趙思賢搖頭:“不干郡主的事,是祖父非要讓父親去給三叔叔寫信,讓他回來趙家,還說要讓邱氏和老姨娘的墳都進(jìn)趙家祖墳,牌位也如此,父親哪里肯,爭執(zhí)之中祖父用拐杖打了父親幾下,接著祖父就吐了一口血暈了過去。”
侯爺總算還顧及趙家的體面,婉潞沒有說話,趙思賢嘆氣:“太醫(yī)來了,也只是說祖父是老病,聽天由命罷了。”
聽天由命,這四個字里含有的絕望婉潞是能感覺到的,只是伸開雙手緊緊抱住丈夫,只有這樣才能給他力量,一起走下去。
老侯爺?shù)牟〉顾坪踝尰实劬徍土诵n藥命太醫(yī)日夜在侯府診治,表面上看起來和別的時候沒有二致,兒媳孫媳們輪班伺候,一切仿佛都那么平靜。
這日婉潞剛起床梳洗完召來管家娘子們問事,就有個管家娘子走進(jìn)來,腳步匆忙說話也著急:“六奶奶,咱們家的七姑奶奶被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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