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被打也只有強受著,郡主的口氣依舊那么冷漠:“老侯爺,我敬你是夫君的祖父,這才跪地讓你一步,若你再如此苦苦相逼,休怪我拿出君臣之別來。”說著郡主就站起身,下巴抬起時那倔強依舊。
老侯爺自持出身高貴,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有個座位的,況且年紀又大,京城世家里面隱隱有以他為首的趨勢,哪受得了孫媳婦這樣的氣?雙手顫抖的更厲害,胡子都快飄了起來:“你,我再怎樣也是你的太公公,你就這樣對我,不忠不孝之人,哪堪為我趙家之配?”
郡主毫不示弱:“好啊,我等著接你家的休書,就看看你能不能休了我。”老侯爺更氣的暴跳,拿起拐杖就要往郡主身上打去,侯爺轉到老侯爺身前,用身子擋住老侯爺的去路,勸說的話再說不出來,只是不停叫著父親。
楚夫人見老侯爺要打郡主,急忙站起身緊緊抱住郡主,老侯爺見他們夫妻一派維護之意,氣的連連咳嗽起來:“你,你們,你們好……”話沒說完就停下來,那拐杖也落在地上。
楚夫人維護郡主,四太太也沒閑著,此時已經上前撿起掉在地上的拐杖遞到老侯爺手里:“公公,我們做兒孫的雖說不能得祖宗的蔭庇,可也不能因祖宗而獲罪,郡主身份尊貴,論起來還有君臣一別,您就消消氣,日后侯府還要靠郡主撐著呢。”
四太太到了此時還不忘侯府的歸屬,婉潞心里已經顧不上再去想別的,只有上前扶住郡主,老侯爺聽了這話更加暴怒,回手一拐杖打在四太太身上:“我還沒死呢,侯府要靠誰不是你說了算。”
老侯爺雖氣勢依舊,但那聲音已經不像原先一樣聲如洪鐘,四太太被打那一下也不算重。這個關頭,楚夫人顧不上再和四太太辯一辯那些話,對婉潞道:“六奶奶你來的正好,把七奶奶送回她房里。”老侯爺的拐杖又一跺:“不許走。”
郡主哪聽他的,轉身就往外走,婉潞匆匆行了一禮就隨著郡主出去,身后的院子依然混亂一片。郡主唇邊浮出一絲冷笑,這絲笑讓婉潞瞧的有些心驚。
走出院子,郡主的丫鬟見她們出來,急忙上前相迎,走過一個拐角口郡主才停下腳步對婉潞道:“不勞六嫂相送,我很好不需人安慰。”雖然嫁進趙家已經數年,婉潞對這位郡主還是不甚了解,顧不得許多就道:“七嬸嬸,我有幾句話要說,還望七嬸嬸別怪我交淺深。”
郡主的眉一挑,天生俱來的那種高貴疏離感又彌漫全身:“我和你總都是趙家媳婦,你說吧。”婉潞剛要開口,拐角處已經轉出來一群人,領頭的是葉氏,身后跟著的是水氏周氏。看來她們也是得到消息趕來勸說老侯爺的。
瞧見郡主和婉潞站在那里,葉氏明顯松了一口氣,面上也帶了笑容上前:“郡主原來在這里。”郡主也沒行禮,微一點頭道:“我正要回去呢,六嫂請送我一程。”婉潞對葉氏行禮道:“公公婆婆還在老侯爺院里,二嬸子這一去也可以勸勸。”
難道事情還沒結束?葉氏的眉頭悄悄皺了一下接著就松開:“六奶奶,那你送郡主回去,我往后面去去就來。”水氏周氏也跟了葉氏往后走。婉潞不由輕輕嘆了口氣,大廈將傾,忙碌的不止一人。
回頭見郡主還等在那里,婉潞輕聲笑道:“七嬸嬸,我們走吧。”郡主站著沒動,唇微微抿起:“你不是和我有話說嗎?現在沒人了,這里說也可以。”婉潞面上笑容沒有變化:“七嬸嬸,這里總是路邊,要嫌我不能進你的院子,那不如移駕到我屋里,那里總也有香茶點心我們可以慢慢坐著說話。”
郡主的神色有些許變化,丫鬟也急忙道:“郡主,這里風大的很,我們還是回屋去吧。”郡主這才轉身往另一邊走。
郡主雖沒有單獨建府,但她的院子在整個趙府之中,精致華美那是頭一份的。當年賜婚的詔書一下,趙府就大興土木建了這個院子。前后三進,正室廂房一應俱全,前有金魚池,后有荷花塘,遍植花木不說,那個小花園足足有兩畝,荷花塘中有亭子,夏日可以垂釣賞荷,冬日可以擁爐賞雪。
當日趙府迎娶郡主入門,那也是歡騰的,誰知不過八|九年的工夫,就走到這樣一個田地,人生兜轉,那可真是無法說。
窗欞上精美的雕花似乎戳了婉潞的眼,她接過丫鬟遞上的茶微微抿了一口,茶香滿口和平日吃的茶有些不一樣。婉潞贊道:“七嬸嬸這里的東西自然和我們房里的不一樣,這茶的香氣都不一樣。”
回到自己房里,郡主放松了很多,那種冷漠也不在了一些,只是笑道:“六嫂今日來我這里不是來贊我的茶香的吧?”婉潞放下茶杯:“自然,七嬸嬸也不是什么外人,我就直說了,若趙府有個萬一,七嬸嬸會怎么辦?”
郡主發出一聲冷笑:“人都說六嫂是通達人,怎么今日說話這樣顛三倒四?我是陛下親封的郡主,趙府興衰和我何干?”婉潞笑了:“趙府興衰真的和郡主沒有一點關系嗎?”
郡主垂下眼簾,低頭看著杯里的茶。婉潞繼續開口:“聽說七爺和郡主琴瑟和鳴,夫妻恩愛,在京城里誰不知道,趙府若衰,郡主自可以保住自身榮華富貴,七爺由郡主而貴,自然也跟著郡主。只是郡主,趙府怎么說也是七爺從小生活的地方,七爺難道就忍看自己白馬輕裘,而家人四處離散嗎?”
郡主猛然抬起眼,那眼光咄咄逼人:“你在威脅我。”婉潞并不畏懼:“不,郡主,我沒有在威脅你,只是說出一個事實,你我唯一的共通點不過是趙家媳婦,對趙家恨也好,怨也罷,趙府垮了我們這些人撈不到好處去,郡主呢,你的榮華富貴難道就真的和趙府半點關系都沒有?”
郡主扔下一個茶杯:“六奶奶,你說的太多了,要知道雖然是我嫁進趙府,但趙府仰仗的是我而不是我仰仗趙府。”婉潞依舊不為所動:“郡主又何必動氣?您的富貴是天生的,我們的富貴是后來的,但郡主細想想,前朝也好,本朝也罷,多的是公主郡主下嫁之后有人家獲罪的事情,那些公主郡主又有幾個是真正地能安然過了后半世的?況且你既和七爺恩愛,難道忍心看著七爺著急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