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家婆媳的離去并沒引起旁人注意,寧大爺不過是個部曹,在這京里一抓一大把的這種,只有個人笑著說了句:“也是貴府寬厚,不然這樣的人家哪能接了帖子上門來賀?”坐在旁邊陪客的秦氏淡淡一笑:“眼看著除了服,二叔四叔都要起復,總是同僚,哪能厚此薄彼?”
秦氏話音剛落,就有人贊道:“果然府上這樣才是大家,哪像有些府里的,狗眼看人低。”秦氏忙把話岔開:“這話多不好,還請聽戲罷,這可是京里有名的班子。”
說笑一陣,又聽幾出戲,還沒得到外面的回報,楚夫人有些坐不住,叫了婉潞過來輕聲問道:“小八去了都快一個時辰了,你去讓人打聽個信回來。”
楚夫人這么想,婉潞心里也在打鼓,如果說是鸞娥不肯,也有個信回來,總不能是當場就拜了天地,那這樣也未免兒戲,忙應了就讓春燕尋個機靈點的人去打聽信。春燕也不尋別人,出去找了自己男人讓他親自往平府去一趟,這才回了婉潞,婉潞又小聲對楚夫人說了,又安靜聽戲。
小董得了春燕的話,忙帶了人騎了馬就往平府來,離的遠遠的就看見平府門口圍滿了人,小董急忙下馬走上前去問瞧熱鬧的:“這是在瞧什么熱鬧?”被問的是個老者,手抹一把胡子就笑著說:“這是新科進士趙老爺來這家求親呢?附近的人都說,從沒見過這樣的架勢,幾十個進士來做保,這樣的熱鬧也不曉得再過多少年有?”
旁邊一個抱著孩子踮著腳尖要往里瞧的婆娘聽見老者這樣說,也連連點頭:“這樣的聲勢,我們自然也要來瞧熱鬧,也不曉得這姑娘是怎樣的一個天仙,到現在都還沒應。”有個中年人想是聽不得這婆娘胡說,轉身輕蔑地說:“什么沒應啊,這姑娘說了,要考試,考過了才應,從來只聽說過考狀元的,這考女婿還是頭一次。”
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小董放心下來,讓小廝快些回府去報,說八爺在這考試呢,自己把馬栓好后就緊一緊褲腰帶,側著身子往里面擠。人多的比過年時候的廟會還要擠一些,小董擠的過程中也不知道踏掉了幾雙鞋子,瞧熱鬧的哪個還顧鞋子被踏掉,都只伸著脖子往里瞧,不時問前面的人,做出來沒有?
等小董擠到人群面前,已是出了一身臭汗,鞋子只剩的一支,雪白的襪子變的烏黑,腰帶都險些被人扯掉。里面比外面安靜些,進士們有坐有站,在那交頭接耳地議論著題目,八爺坐在最前面,一張小桌子放在他面前,正凝神望著上面的紙。
難道這題目很難?小董緊一緊褲腰帶,也顧不得只穿了一只鞋就走上前悄聲問著八爺:“八爺,六奶奶命小的來瞧瞧,要不要?”八爺對著題目,根本沒聽到小董的說話,等小董過了會兒又問一遍他才搖手示意不必了。
小董退到一邊站著,平家在門外的管家是認得小董的,已經上前來打拱:“董大哥好些日子沒見到,今兒既來了,就先請進去喝杯茶。”小董的嘴往八爺那一努,管家已經明白了,呵呵一笑低頭看見小董腳上只穿了一只鞋子,曉得是他擠進來的時候被踩掉了,回身吩咐小廝去尋雙自己的鞋子來給小董換上。
兩人正要說話,就聽到進士們那里傳出歡呼,八爺已經站起身,平家管家忙走上前去,八爺面上氣昂昂地把紙交了過去:“小生交卷。”這管家也不認得幾個字,只看見一張紙全寫滿了,不敢怠慢地上前敲門,敲了半響才有人開了一個門縫。
有好事的進士本就跟著管家,見開了門縫就想擠進去,里面早有準備,啪的一聲就把門重重關上,接著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二姑娘吩咐了,要交卷,從門縫里塞進來就是。”進士們不得進去,停了腳步站在門外,有進士對八爺擠眉弄眼地道:“丫鬟的聲音都這么好聽,主人就可想而知,趙兄你可真有福氣。”
八爺此時只想著自己的卷鸞娥是否滿意,對這話不敢答應,過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對,面上神色變的莊重:“弱水三千,只飲一瓢。”進士們聽了這話都大笑起來,有調皮的還大聲地道:“王二姑娘,似趙兄這樣的好男兒,天下也是少有的,你就點頭吧。”
里面依舊寂靜一片,聽不到任何聲音,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該是做晚飯的時候,但圍著的人都忘了饑,一個個都眼巴巴等著。
小董換好鞋襪,又重新站在這里伺候,見平家的門還是緊閉,心里不由腹誹,八爺雖曾荒唐過,現在也改過自新,配王二姑娘也綽綽有余,為什么總是不開門呢?
門外的進士們比正主八爺還等的心急,只怕再不開門就要用手去敲門了,正在心急如焚時候,吱呀一聲門打開,眾人的眼都往門里看去。
門里有燈光射出,走出來的是身著便服,臉帶微笑的續宗,看見是他出來,門外的人未免有些失望,但鸞娥總是個沒出閣的女子,難道還能自己走出來不成?
續宗已經對八爺拱手:“趙八爺,岳母請您進去一敘。”進士們聽到不是鸞娥請,臉上又露出失望之色,續宗面上的神色并沒變化,又吐出一句:“婚姻大事,總要父母做主,我就做了女方媒人,還請今日來的諸位做了這男方媒人,如何?”
續宗的聲音不高不低,這幾句話聽的八爺的心都泡在糖水里,小董抹一把額頭的汗,這就是王家肯了婚事,急忙又重新擠出去回家報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