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已完,傳臚已過,八爺中在第七名。傳臚當日就去王家下了聘,婚期定在六月初十。日子雖然有些趕,但這喜上加喜,還是人人爭先。
四房那邊的新宅子已經收拾妥當,一應動用物件都是新的,無需額外預備,鸞娥那里的嫁妝也是早就預備好的,剩下的就是酒席定戲請客等事。
四太太病在那里,九奶奶要照顧她,八爺娶親的一應事情就全由楚夫人這邊安排。楚夫人又是個圖省事的,自然就全交給兩位兒媳。八爺成親之外,二房四房也要移宅,他們空下來的那些院子要重新安排人去打掃收拾。
既除了服,楚夫人也要搬進月太君昔日住的院子,婉潞就遷到楚夫人現在的上房。總算楚夫人體貼兒媳,說現在家里事情太多,況且夏日又有些悶熱,一動不如一靜,等秋涼了再搬就是,橫豎不過就是府里搬來搬去,又不似二房四房那是要移出宅子。
既有了楚夫人這句話,婉潞和秦氏也就先忙著八爺娶親,葉氏那邊的宅子已經預備完全,挑了四月二十九的日子搬過去,雖在百忙之中,楚夫人還是帶著兒媳們過去送一送,葉氏娘家也送了一臺戲暖房。
喝幾杯酒,聽幾出戲,楚夫人也就告辭,葉氏帶了兒媳們送出去。上車時候,楚夫人鼻中突然一酸,掉出幾滴淚來:“二嬸嬸,你這一搬出去,我就少了牌搭子了。”這一說讓葉氏也覺得鼻中酸澀,水氏已笑了:“大伯母和婆婆說什么呢?雖搬出來,離了那府里不過就是一條街,做小轎的話也就一會兒功夫,難道婆婆還怕媳婦不伺候您過去不成?”
水氏這半嗔半嬌的話讓葉氏開懷一笑,又和楚夫人把臂說了兩句,這才送楚夫人上車而去,車都快要轉過拐角,還能看到葉氏站在門前。秦氏坐正身子笑著道:“婆婆和二嬸,真是一對好妯娌,如姐似妹。”楚夫人飲了幾杯酒,雖短短一段路也閉了眼在那里打盹,聽到秦氏這話才睜開眼,拉過婉潞和秦氏的手來:“你們倆也是好一對,要是你們大嫂還活著,也是……”
提起潘氏,楚夫人似乎有些不忍,過了些時才嘆了口氣。人就是這樣,活著的時候總想著她的不好,等人沒了,就又念起她的好來,想起潘氏嫁進趙家這二十來年,除病了的那幾年外,旁的時候也是孝順自己,對妯娌們克盡嫂職。
算起來,潘氏沒了也快一年了,婉潞忙道:“理哥兒媳婦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等辦大嫂周年的時候,讓那小孩子到大嫂靈前磕幾個頭,大嫂在泉下也歡喜歡喜。”楚夫人露出一抹笑,車已經停了下來,婉潞妯娌伺候楚夫人下車。
剛簇擁楚夫人進門,前頭就來了一個丫鬟,給楚夫人她們行禮后才笑道:“六奶奶您可回來了,家里可還有許多事等著您呢。”楚夫人推一把婉潞:“也是我貪玩,忘了這里還有一堆事等著你呢,快些去忙吧。”婉潞遲疑一下,秦氏笑了:“六嬸嬸,難道有我伺候婆婆你還不放心嗎?”
婉潞這才行禮離去,遠遠的還能聽到秦氏和楚夫人說話的聲音,妯娌之間又沒什么天大的怨氣,和和氣氣過日子多好?到廳前理一回事,把那些該收的禮,該還的禮都點清楚,天也早就黑了,婉潞起身回去。
一路上只有婉潞這一行人,腳步聲在寂靜的四周聽的特別清楚,婉潞扶著春燕的手,看著前面打燈籠的兩個小丫鬟,不由輕聲道:“一晃就這么多年了,還記得我剛嫁進來的時候,做的是小兒子媳婦,那種誠惶誠恐的勁兒呢。”
除了春燕,婉潞身邊的都是新人,即便如雙妙到她身邊也不過兩年,這樣的話自然不敢接。春燕笑了:“姑娘您常說,時光是最無情的了。”風吹的兩邊的樹木發出沙沙聲,聽到春燕脫口而出自己沒出閣時候的稱呼,婉潞再沒有說話,時光就是如此,漸漸讓人老去,讓孩子長大。
福姐兒的笑聲已經響起:“娘,娘,您快過來瞧,我繡的荷包好不好看?”接著福姐兒就直沖婉潞跑過來,并不理會后面奶娘讓自己跑慢些的叫聲。
婉潞彎腰牽住女兒的手,福姐兒并不讓婉潞牽自己的手,而是把手舉的高高的,要讓婉潞瞧,婉潞接過她手上的東西,是個紅綢面的荷包,燈籠不甚明亮,瞧不出繡的是什么?
福姐兒一直瞧著婉潞的神色,得不到贊揚的她眉皺了起來,母女倆已走進院里,瑾姐兒迎上前:“娘,妹妹說她繡的是梅花,可看了半日什么都沒看出來。”婉潞剛要說話,就聽見智哥兒的聲音:“兒子見過娘。”婉潞抬頭見果然是智哥兒站在那里,臉上露出喜悅神色:“你怎么回來了,回來也不告訴我一聲,等了多久了?”
福姐兒見婉潞的注意力被智哥兒奪取,急的不行,跺著腳喊:“娘,先看我的荷包再和哥哥說話。”智哥兒上前摸一摸妹妹的臉:“好妹妹,哥哥今兒回來有話和娘說,你先和大妹妹下去好不好?”福姐兒的嘴撅了起來,一臉不依。
瑾姐兒用手指頭戳妹妹額頭一下:“你啊,剛才娘沒回來前還在那哥哥長哥哥短的要哥哥給你好吃的,好玩的,現在又來爭這些,快跟姐姐下去,哥哥要和娘說話呢。”一直沒說話的德哥兒也開口:“小福姐兒,快和姐姐下去吧,再說你再不睡,明早就起不來了。”
福姐兒一團高興被哥哥姐姐們說的全不在了,手雖被瑾姐兒牽著,那腳步可不愿往外走。婉潞的心雖在長子身上,捏一捏手里的荷包,對福姐兒說:“乖乖福姐兒,你做的荷包很好,比你姐姐做的頭一次要好多了,日后啊,你就和你姐姐一起給你爹還有哥哥們做鞋襪好不好?”
聽了婉潞的這話,福姐兒這才猛地點頭,和瑾姐兒下去歇息,德哥兒也笑著說:“娘,兒子也下去睡去。”智哥兒拍弟弟一巴掌:“快去,明兒早起我好問你書。”德哥兒正張嘴打哈欠,聽到這話瞌睡都嚇醒了:“哥,我才剛開蒙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