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新愁舊風亂(三)
三日后段月容告知妥彥第二日將回遼,便相約拉著女人孩子一同前去山中游玩,仇叔專門叮囑我們千萬不可越過南陽山的地界,因為鄰山東離山原本有數十居民,但自從秦中大亂以來,兇惡的土匪殺了原來的居民,以烏老七為首占領山勢險惡的東離山,不斷打劫過路商客,作案手斷極為殘忍,連西庭也奈何不了他們,他老人家便推薦我們那南陽山上有一個飛瀑名曰烏云瀑,積在一起便成了遠近聞名的仙女湖險灘,落到山腳那里形成一潭,便是我們曾經在花溪蘋停下休息時所見的那塊如藍琉璃鏡一般的幽潭,叫做仙鏡潭。
于是段月容便帶著那兩個侍衛陪著我和孩子們,仇叔留在山莊看守著他們千辛萬苦的質子重陽,只派了一位熟悉地型的老人家陪著我們,妥彥不減北國男子的彪悍,不坐我們與段月容的香車,堅持牽著洛洛的手同乘一騎,同我們并駕齊驅,妥阜巴這兩天同夕顏他們玩熟了,也笑呵呵地帶著兩人個光頭小少年還有四個武士隨行。
我看著浩浩蕩蕩的游玩大軍,不由一呆,夕顏卻拍手笑得甚甜。
香車在翠巒碧障中前行了數里,夕顏嘰嘰呱呱地同軒轅翼的爭執中,來到那處飛瀉的瀑布前。
抬眼卻見重巒疊嶂,千山一碧,間有野花爛漫,那最高處的奇峰之中忽地涌現一道銀白泉眼,形成水簾,在陽光下形成剔透的水晶簾,細致而流,看似悠悠,但幾經巨大的圓石相阻,越往山下,那水流便越是湍急,形成一片急灘。
嘩嘩的水聲中,我囑咐孩子們只能在瀑布處游泳,萬萬不能跑到那幾塊圓石的河界,大伙除了妥阜巴,都大聲哦著。
夕顏第一個脫了外衣,穿著段月容繡的金絲蓮花紅肚兜撲通一聲跳到河里玩了,嘴里哇哇大叫:“娘娘,好涼快,好好玩哪。”
沿歌同豆子嚷嚷著,誰輸了,誰請客,便也跳了下去。
我對孩子們大叫著:“小心別游過去。”
段月容撫掌大笑:“你別擔心,有洛洛看著呢。”
我望去,果然洛洛在淺水處游戲,離孩童們只是一步之遙,聽到段月容喚她的名字,便回眸對著他燦爛一笑,微微起身在水中納了個萬福,立時那一件濕透的火紅抹胸將她的魔鬼身材勾勒得原形畢露,只把妥彥看得目光赤紅,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只是偶爾她的水眸,卻是透過妥彥,若有若無地追隨著段月容的身影。
妥阜巴文氣地坐在我身邊,含笑看著夕顏,背后依然站著兩個光頭少年。
我坐在不遠處樹蔭下,小玉則忙著擺待會兒,孩子們玩餓了上來吃的東西。
食物的香味漂了出來,我正混身放松,昏昏欲睡,遠遠地耳邊傳來山歌聲。
小玉搖了搖我:“先生,這山歌真好聽。”
我睜開了眼睛,站了起來,因為這不是本地山歌,而是西安的民謠。
我細細聽來,那是首思念愛人之歌。
送情郎送在大門外,妹妹我解下一個荷包來,送給情郎哥哥戴。
我身上解下你身上帶,哥哥你想起妹妹,
看上一眼荷包來,妹妹就在你心懷。
送情郎送在五里橋,手把欄桿往下照,
風吹水流影影兒搖,咱們二人心一條。
送情郎送在柳樹屯,摘根柳枝送親人,
你護我妹妹我愛那個情哥哥,妹妹我永遠是哥哥的人
這人聲音清亮,充滿生氣,一時難分男女。
但聞一曲終了,余音仍在空谷中徘徊,小玉拍著手,癡迷道:“這是哪兒的山歌兒,同咱們寨子里的不太一樣,可唱得就是好聽。”
“這是首有名的秦中民歌,好像是叫情人迷。”我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來,正要開口對小玉說,說起唱民歌,我大哥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段月容卻接口道:“的確好聽,配著這般神仙眷侶似的洞天倒也別有趣味。”
我還記得那天上半段他的興致很好,他主動向我們說起這仙鏡譚的動人傳說來,俱傳天上曾有一對神仙眷侶,以一面迦陵頻伽素鏡為信物,一日魔族來犯,那位天人丈夫便奉命出征了,那位美麗的天女便天天在云山等待他的丈夫的歸來,魔族人為了打擊天軍的信心,便使人詐騙天女,說她丈夫已死,天女心中悲傷,失足跌落人間,那手中的信物,那面迦陵頻伽素鏡也隨之掉了下去,跌入人間此地,便成了那一汪碧藍透底的仙鏡潭,歷年來引得游人紛至,賞那恰人湖景。
我當下一拍大腿,極其自然地接口道:“于是這位天人丈夫變成了后來的德古拉伯爵。”
話一出口,立刻后悔,只見眾人一片愕然地看著我,段月容似笑非笑:“這哪又冒出來個德古拉?是何許人也?”
許是今天陽光燦爛,我也有些胡謅的興致,便嘿嘿一笑,繪聲繪色道:“還是小時候聽老人說的,不過我的故事乃是個絕版,那故事里是這么說的,那天女以為老公死了,便傷心地自盡了,可是老天爺不讓天人丈夫給她老婆收尸,于是這位天人丈夫便一怒之下成了紫瞳妖王?”
我故意把紅眼睛的吸血鬼換成紫瞳妖魔是為了戲弄他,本以為他像往常一樣惱羞成怒一番,不想他卻如遭天擊地呆看了我一會,然后豁然起身,再怔怔地看了我幾眼,一轉身急急走了。
哎?!最近他的情緒很不穩定啊,怎么這么容易就生氣了呢,以前我也經常開他玩笑,他也不過是哈哈一笑,高唱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之類的反話。
我站起來,踩著高高低低的灘石,憋著笑追著他的背影喊道:“殿下別生氣啊,妾身我不是故意搶你風頭的,真是從老家那堆破書里看的,哦不,是老人說給我聽的,哎!別走那么快啊,我還等著你老人家的后半段哪。”
他越走越快,我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咦!還真生氣了呀。
正打算用輕功截他,他卻忽地停了下來,我便迎面撞上,鼻子撞得生疼,他卻一下子把我拉入懷,緊緊抱住,我掙扎不得。
“你說得左右也差不離,”許久,他在我上方難得地長嘆一聲:“反正兩人是被分開了。”
猛然想起果爾講起的那紫殤的故事,心下惻然,這定是他的前身,紫浮大人的傷心事,也許我實不該拿此調侃。哎!?不對,他不是喝過孟婆湯了嗎?他怎么可能想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