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是王府的大管家,府里上上下下百十號人。
    吃喝拉撒,采買用度,事無巨細,都要從他手里過。
    他就像一架精準而不知疲倦的機器,每日都在固定的時辰,出現在固定的地方,處理著那些永遠也處理不完的瑣事。
    周青川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外院的賬房里,一手撥著算盤,一手在賬本上記錄著什么。
    算盤珠子在他那雙粗糙卻靈活的手指下,發出一陣清脆而密集的噼啪聲,像極了雨打芭蕉。
    他沒有立刻上前打擾,只是靜靜地站在門檻外,像一棵不起眼的小樹。
    直到王忠落下最后一筆,長舒了一口氣,端起手邊的茶碗時,才注意到門口那個小小的身影。
    “青川?”王忠頗為意外。
    府里的下人,見了他都像老鼠見了貓,沒事絕不敢往他跟前湊。這孩子倒好,竟主動找上門來了。
    他放下茶碗,目光在周青川身上打量了一圈。
    這孩子來府里也有段時日了,身子骨看著還是那么單薄,但那雙眼睛,卻總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靜。
    “有事?”
    王忠的語氣緩和了幾分。
    在他心里,這終究是個七歲的孩子。
    雖然聰慧得有些不像話,但離家背井,被一紙死契鎖在這深宅大院里,想家也是人之常情。
    莫不是想家了?或是受了誰的委屈?
    王忠心里閃過幾個念頭。
    雖說是死奴,但也不是豬狗,若真有難處,只要不過分,他倒也不介意幫襯一把。
    周青川臉上露出一絲淺笑,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卻不點破。
    他從懷里掏出那疊厚厚的稿紙,雙手捧著,遞了過去。
    “管家,請您過目。”
    王忠一愣,接了過來。
    入手分量不輕,紙張是府里給少爺練字用的廢紙,粗糙泛黃。
    上面的字跡,一筆一劃,寫得工工整整,但筆力尚顯稚嫩,看得出是個孩子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