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很是意外,“你會做飯?”
江小滿強裝鎮定,反正除了人牙子,再無人知曉原身根底,“我以前常去灶房幫忙,略懂一些。”
她說著捋起袖口,尋了個粗陶盆洗凈,倒出些面粉,緩緩加著涼水,拿筷子攪成絮狀,再上手揉起來。
不過片刻,面團就在她掌心變得光滑柔韌。陳嬤嬤見了,懸著的心落了半截,忙道,“老奴去燒水。”
“嬤嬤,家中有搟面杖嗎?”她想做手搟面,用搟面杖搟面面團會更均勻一些。
陳嬤嬤在柜子里找出根棗木搟面杖遞給她,灶膛里的火苗“噼啪”跳著,熟悉的鍋氣,暫時沖淡了江小滿心頭的惶恐不安。
鍋里“咕嘟咕嘟”地泛著細泡,江小滿眼尾掃過沸水翻涌的紋路,手腕一揚,剛切好的細面便順著她的掌心落入水中。
她指尖一松,銀絲般的面條就像是一群受驚的小魚,沉入水中,她持著長筷輕輕攪著,面條便舒展開來,不過片刻,便已斷生。
江小滿立馬將面撩起,放入她早就準備好的涼白開里。
灶臺邊上的白瓷碗早已放好一小撮細鹽、半勺豬油、半勺醬油,她舀起一勺滾燙的面湯澆下去,香氣“轟”的一下便漫開來,是豬油的淳厚混著醬油的咸鮮,勾得人饞蟲蠢蠢欲動。
江小滿用筷子挑起涼白開內的面條,手腕輕輕一抖,面條便在碗里鋪成蓬松的一排,像堆得整齊的銀絲。
她又取來燙的翠色欲滴的菘菜、碼在面碗兩側,再將煮得圓圓嫩嫩的水鋪蛋輕輕擱在放在碗中央,最后撒上翠綠的蔥花點綴。
陳嬤嬤盯著面碗看直了眼,這面的賣相比外面面館的都要好,“小滿,你這手藝,比城南老字號的面館師傅都強,少爺吃完這碗面,肯定不會再趕你走。”
說完,她便快步將面送上二樓,怕時間耽擱久了,面就坨了。
“少爺,面來了。”
上官燼坐在桌邊,看著陳嬤嬤端上來的面碗愣了愣,面條如銀絲,菘菜碧綠,連那水鋪蛋邊緣都是平平整整的,陳嬤嬤在他家數十年,從未做過細面。
他抬眼,語氣里帶著幾分意外,“陳嬤嬤,這面是你做的?”
陳嬤嬤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催著上官燼,“少爺,您餓了吧,先吃。”
上官燼遲疑著拿起筷子,挑起一撮面,面條又細又滑,比他過往吃的面條都要細,一口咬下去,面細卻不軟塌,齒間撞上那股韌勁,竟帶出小麥本身的清香。
面湯瞧著很普通,但初嘗是豬油混著醬油的咸鮮,咽下時,一絲清甜在喉間漫開,還帶著絲絲回甘,讓人欲罷不能。
陳嬤嬤見他把湯都喝干凈了,才笑著開口,“這碗面是小滿做的。”
上官燼端著空碗的手指微微一緊,舌尖的甘甜還在口中回蕩,他垂眸,掩去眼底復雜。
他記憶里的江小滿不擅廚藝,切菜都能割傷手指,米飯都煮不熟,她怎可能做出這樣一碗面?
陳嬤嬤的手藝他很清楚,平日里做的飯菜勉強能夠入口,她能把面煮熟,卻絕不可能做出一碗面湯里藏著鮮甜回甘的面條來。
所以……這碗面真是江小滿做的?
這個江小滿和他記憶里江小滿的截然不同,是哪里出了問題?
江小滿昨夜是同陳嬤嬤一起擠在廂房的小床上睡的,雨聲淅淅瀝瀝敲了大半夜的窗欞,她翻來覆去,睡得并不踏實。
她一遍又一遍地梳理著原身的記憶,這才發現,原身的戶籍好似與尋常百姓不同,屬于無地流民,若無主戶擔保,她無法去衙門簽發公憑,沒有公憑她便哪里也去不了。
最重要的是,哪怕她僥幸逃離上官家,逃離江都,但是只要被衙門的人發現,就會被遣返原籍。
原身這般清楚此事,也是臨行前原身娘親擔心她思家心切,想要逃回家,才一遍又一遍地在原身耳邊叮嚀。
江小滿重重嘆息一聲,指尖摩挲著袖口,這身粗布寢衣是原身離開前,她娘親連夜趕制出來的,布料透氣舒服,針腳細密得看不見線頭。
可憐天下父母心!
第二天,江小滿早早便起來幫著陳嬤嬤忙碌早飯。
“夫人腸胃不好,需得吃好克化的,咱們早上煮粥喝。”陳嬤嬤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米缸。
粗陶缸壁上沾著圈淺淺的米痕,缸底只剩薄薄一層碎米,仔細瞧,里面還混著幾粒霉米。
“瞧老奴這記性,昨日去街市給夫人抓藥,糧鋪的糙米又漲了兩文,想著缸里還有點底,便想再挨兩日……”
陳嬤嬤笑著掩飾眼底的尷尬,“小滿,要不你再做一次昨晚的面條?夫人那碗,面條煮爛-->>一些。”
“嬤嬤,要不咱們早上吃爛糊面?”江小滿握著菜刀把菘菜根切了下來,根太老,嚼不動,她沒扔,剝了外皮切成碎末,先扔進鍋里煮出甜味。
葉子則切得碎碎的,等面煮軟了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