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府逐漸燈火通明。
花廳中依舊只有寥寥數(shù)人,郭侗離開后,只聽得廳外牙兵、仆役步履匆匆,卻井然有序。
柴守玉招過郭信,輕聲道:“去為娘屋中,把床頭的匣子拿來。”
“是。”
“小乙。”柴守玉轉向蕭弈,感慨道:“你冒險示警,郭家又受你一份大恩啊。”
“是我該做的。”
“郭家自顧不暇,一時難以為回報。老身略有薄資,你莫嫌俗氣,且拿著保命,往后,若家夫能躲過此劫,當有厚報。”
蕭弈聽出了柴守玉保全之意。
于他,暫時躲一躲,等郭威成了皇帝再來討些回報,該是最安全的。
可他卻毫不猶豫,應道:“晚輩愿護夫人北上。”
柴守玉奇道:“你如何知老身會北上啊?”
蕭弈不是知道,而是在勸她離開,道:“我亦得罪過蘇逢吉、李業(yè),知他們器量狹窄,豺狼之輩,斷不會放過郭家。夫人巾幗不讓須眉,當速作決斷。”
“史府蒙遭大難,你既能脫身,何不遠走高飛,反繼續(xù)牽扯入局,不怕滔天大禍?”
蕭弈感受到了柴守玉的審視,坦然迎上她的目光,說出了他的算計與野心。
他知道,一個有欲望的人,比“情義”更好把握。
“不瞞夫人,我亦是為自身謀一條出路,郭節(jié)帥英雄蓋世,我素來景仰,投奔他,我才能在此滔天巨浪中自保,甚至有一番作為。”
“難為你有這般眼界。”
柴守玉點了點頭,眼神更添一絲贊賞。
她很干脆,不談其他,抬手止住了正要出門的郭信。
“你這身官袍配不上你今夜送來的消息,也配不上你的膽識,到了鄴都,家夫再厚報于你。”
“多謝夫人。”
蕭弈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既然提到了官袍,他順便拿出告身,遞給柴守玉。
“這是我出逃時得義士所贈,眼下還不宜牽連他,待到鄴都,他有信件遞于郭節(jié)帥。”
“此人必是不凡啊。”
柴守玉并不追問,感嘆了一句。
她接過告身看了,點點頭,雙手歸還,問道:“你姓蕭?單名一個弈字?”
“是。”
“老身記下了。”柴守玉坦道:“老身本還在猜想,你會不會是史二郎,有氣度、有膽識,有北上的決心。”
“夫人誤會了,晚輩只是蕭弈,無背景、無門路,也無所隱瞞。”
“好!”
柴守玉贊了一聲,須臾又喃喃自語了什么。
聲音很小,蕭弈沒聽清,隱約好像是“可惜了”之類。
緊接著,柴守玉遺憾之意頓去,拉過身邊的郭五娘。
“五娘,你可謝過恩公了?前番大相國寺前,若非蕭郎,我們娘倆都要被驚馬沖撞。”
“阿娘上次還說,不需未出閣的女子露面道謝。”
“此一時,彼一時,聽話。”
“哦。”
郭五娘老實上前,福身道:“多謝恩公兩次搭救之恩。”
蕭弈道:“小娘子太客氣了。”
只見郭五娘眨了眨眼,像是示意他不要把她賭錢的事說出來,之后微不可覺地“哼”了一下,回到柴守玉身邊,一雙眼睛好奇地打量過來。
廳外傳來了急促卻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郭侗換了一身甲胄,領著兩個牙兵回到了花廳。
他穿的不是張滿屯突圍時那種明光鎧,而是皮質札甲,戴著護心鏡、鐵臂縛、鐵裈,外罩一件厚絨斗篷,輕便實用。
“阿娘。”郭侗臉色凝重,道:“被抄的不僅是太師府,楊邠、王章的府邸也被抄了。”
“楊公與王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