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犯自朱家橋步行至曹門,一路卑職都盯著,未曾停留,東西當不在附近。”
“立即到朱家橋搜!”
“是!”
“方才誰先喊的動手?”
“不知,人犯兇猛,卑職怕被他跑了,一直在等人手到齊?!?
“先找馬匹再說……”
聽著禁軍的腳步聲遠去,蕭弈從人群中站起身來,撣了撣官袍上的雪沫,目露思索。
“哎,腿麻。”郭信也起身道:“他們捉到了人,總該開城了吧?”
“不,他們要的物件還沒找到?!?
“何物?”
蕭弈回想張滿屯那句話,心忖禁軍已被皇帝控制,劉銖不必如此緊張禁軍兵符,再聯想到郭侗那句私語,遂拉過郭信,低聲問了一句。
“樞印,真還在郭節帥手中嗎?”
“我哪知。”郭信道:“我亦是聽說,太師力排眾議把樞印交給阿爺,不是嗎?”
蕭弈搖了搖頭,終是不能確定。
想來,郭威有無樞印區別不大,終究是靠兵強馬壯、民心所向,遂暫時不理會這茬。
“走,我們再去南城?!?
“又不開城門,還去做甚?”
“看看有無機會。”
臨走時,蕭弈再次回頭掃了一眼曹門的守卒,見個個都繃著臉,不好收買的樣子……
城南,尉氏門。
他們趕到時,城門處已經擠滿了人。
蕭弈依舊是跨坐馬上,目光逡巡。
他的計劃很簡單,要么藏匿到開城門,要么買通一個守卒。
時近中午,被堵著的行人們愈發吵吵嚷嚷,抱怨不已,終于惹煩了守城兵士,抽刀大喝,聲色俱厲。
“都滾!”
“城門今兒不開,哪來的滾哪去!”
“再不散開,休怪爺爺的刀不留情?!?
兩句叱罵非但沒有平息吵嚷,城門處反而響起慘叫,人群混亂起來。
蕭弈在馬背上視線好,看得分明,一個擔著菜筐的老農被急于出城的人們推搡到了前面,筐子撞到了一名守卒,對方毫不猶豫一刀搠出,老農當即倒在血泊里抽搐。
人潮退卻。
郭信的馬匹被人擠得有些煩躁,不安地尥蹄子,遂勒緊韁繩,道:“我們走吧?”
“不急。”
蕭弈目光落處,見到另一個兵士從城墻石階處跑來,按住那老農,竟是開始止血治傷,嘴里急切喊叫著。
“快!來個人幫忙!”
這兵士背著幾桿令旗,該是個旗手。
給老農治傷時,他把頭湊得很近,眼睛瞇成一條縫。拿傷藥時也是,恨不能把瓷瓶懟到鼻子上,想必是個近視。
如今當然也有近視,只是近視卻當旗手就很奇怪了,也許有些背景。
這人很瘦,面容黝黑,滿臉都是迫切救人的焦急,張口大喊時顯出整潔的牙口,不像別的兵士牙齒發黑發黃。
再看他的衣著,一身普通軍袍,很舊,卻很干凈,外罩著札甲,穿戴得整整齊齊,靴子上滿是雪漬,看得出一早上都在跑動。
見慣了五代丘八草菅人命,今日卻遇到了一個異類。
“我過去看看,你們留在此處別動。”
“可別,萬一被識破……啊,直娘賊,膽可真肥。”
蕭弈不等郭信說完,已驅馬上前。
只見旁的兵士圍著那旗手,卻不幫忙。
“你這膿包,就別白費力氣了。”
“血要止不住了,來個人幫忙按著呀!”
“你也不想想,這種賤民養得了傷、活得過冬嗎?”
“先救救他。”
“唉,膿包你就愛瞎忙……”
蕭弈翻身下馬,拉起袖子,徑直按住了那老農鮮血不斷外涌的傷口。
那旗手抬頭,瞇起眼看了看他,一愣,繼續用顫抖的手倒止血藥。
半晌,蕭弈手掌感受不到老農的顫抖,血的溫度漸涼。
“死了?!?
“又死了?”
旗手只怔了片刻,神情轉為頹然。
緩了口氣,他探頭湊近,看了眼蕭弈的官袍,連忙起身抱拳,道:“這位……”
“校書郎蕭弈,奉座師之命出城辦事,敢問城門何時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