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宗誼夠不到窗臺,看不到外面,急得小臉煞白,眼淚直掉。
似乎是回應這孩子一般,郭侗的怒吼聲傳來。
“闖門者,死!”
即便隔得老遠,也能從那聲嘶力竭的怒吼中聽出無盡的悲憤與決絕。
蕭弈甚至能看到他須發怒張、目眥欲裂的樣子。
他咆哮著,一槍猛地將沖得最前的禁軍刺穿,高高挑起,狠狠砸向敵群。
但禁軍太多了,一名彪悍校尉趁機從側地里沖出,手持大斧劈下,郭侗回槍格擋,肩胛崩裂,鮮血狂噴,身形一滯的瞬間,數柄長矛從不同角度刺入他的身體,矛尖透體而出。
塔上,蕭弈瞳孔驟縮,郭五娘喉嚨里發出“咯”的一聲輕響,手指掐得更緊。
郭侗竟還未倒下,竟借著長矛穩住身形,雙臂賁張,將手中長槍再次刺出,狠狠刺入那彪悍校尉的脖頸。
周圍禁軍嚇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更多的刀槍向他劈砍去。
郭侗的身影被洶涌的人潮與兵刃淹沒。
蕭弈的心沉了下去。
然而,
“闖——門——者——死!”
郭侗竟還在咆哮,被紛亂敵人包裹的那柄長槍再一次高高揚起。
許久,它不曾落下。
塔上的時間仿佛停滯。
“不……”
郭五娘情緒徹底崩潰,張口就要尖叫。
蕭弈迅速伸出左臂,一把將她箍住,右手則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將她的悲鳴硬生生按了回去。
“唔……唔唔!”
郭五娘瘋狂掙扎,淚水、鼻涕很快浸濕了蕭弈的手掌。
她咬他的手、掐他的肉,像野獸一般劇烈地反抗,恨不得從窗口跳下去。
蕭弈面無表情,眼神冰冷,手臂如鐵鉗般紋絲不動。
郭宗誼沒看到發生了什么,見此情形,嚇得哭了出來。
“不許哭!”
蕭弈叱罵了一句,聲音很輕,又無比嚴厲。
郭宗誼一個哽咽,無聲落淚。
蕭弈死死箍著愈發掙扎的郭五娘,問道:“看到那人了嗎?”
那是郭府門外一個騎著高頭大馬、披著紅色披風的身影,正在與另一個紫袍官員激烈爭論著什么,蕭弈很輕易就認出了對方。
“劉銖?!?
“開封府尹劉銖,記住他?;钪宜麍蟪?。”
有一瞬間,蕭弈想起了李昭寧那帶著仇恨與強烈求生意志的眼眸。
他視線落處,郭府門前,紫袍官員憤然拂袖而去,劉銖抬起手,重重揮下。
隔得遠,但他仿佛看到了史弘肇伸出了三根手指。
郭五娘一個抽搐,更多淚水噴涌而出。
蕭弈反應迅速,干脆一掌重重劈下,將她打暈過去。
“傳令——”
“格殺勿論!雞犬不留!”
“傳令——”
“格殺勿論……”
喝令聲遠遠傳開。
蕭弈蹲下身,輕輕放低郭五娘,眼見郭宗誼顫抖不停,伸手,捂住這孩子的耳朵。
“沒事?!?
這兩個字梗在喉頭,蕭弈終究是沒能說出來。
帶著隱約的慘叫的風吹入樓閣,拂過佛像慈悲的眼。
小爐中的香線一點點地燃。
蕭弈蹲在那久久沒動,護著懷中的兩人。
偶爾他抬頭看去,窗外的屋檐下掛著經幡,早已殘破、褪色,被風雨撕得七零八落。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