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靠山屯的鞭炮聲從昨晚半夜就沒停過。
林晚起了個大早,穿上那件暗紅色的新棉襖,扎了兩條麻花辮,看著精神極了。
“爹,娘,我去給村長和李大爺他們拜年去了!”
“去吧去吧!兜里多揣點瓜子糖!”李秀英在廚房里喊道。
林晚抓了一把糖塞進兜里,出了門。
村里的土路上全是紅色的鞭炮屑,踩上去軟綿綿的。
家家戶戶門口都貼著新春聯(lián),見人就拱手說吉祥話。
“小晚啊!過年好!”
“哎!劉嬸子過年好!”
林晚這一路走過去,那是相當(dāng)風(fēng)光。
以前村里人看林家,那是看笑話,看熱鬧。
現(xiàn)在看林晚,那是看財神爺,看金鳳凰。
“小晚,聽說你在省城都跟百貨大樓做買賣了?真厲害啊!”
“小晚,我家那小子也想去省城見見世面,你看能不能……”
林晚笑瞇瞇地應(yīng)對著,既不疏遠也不亂許諾,分寸拿捏得正好。
到了村長家,剛進門就被李衛(wèi)東拽住了。
“小晚!你可來了!我爹正念叨你呢!”
村長李滿山正坐在炕頭抽煙,看見林晚,那滿是皺紋的臉笑成了一朵花。
“快上炕!衛(wèi)東,給小晚拿凍梨!”
林晚也不客氣,脫鞋上炕,給村長拜了年。
“叔,這一年多虧您照顧我們家。”
“說啥外道話!”李滿山擺擺手,“是你自己爭氣!咱們村這么多年,就沒出過你這么能干的閨女!現(xiàn)在十里八鄉(xiāng)提起靠山屯,誰不豎大拇指?這都是沾了你的光啊!”
正說著,村里的吳媒婆扭著腰進來了。
“哎喲,都在呢?我也來給村長拜個年!”
吳媒婆看見林晚,眼睛噌地一下亮了。
“小晚也在啊!這可是巧了!嬸子正想找你娘說道說道呢!”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
這吳媒婆找上門,準(zhǔn)沒好事。
“嬸子,說道啥?”
“還能有啥?你看你也二十了,大寶也十八了,這都到了說親的年紀(jì)了!”吳媒婆一拍大腿,
“我手里可有好幾個好后生,都是縣里的工人,條件好著呢!還有大寶,鄰村那個養(yǎng)豬大戶的閨女,長得那叫一個水靈,要是咱們能做成親家……”
林晚一聽頭都大了。
大寶才多大?
明年還要高考呢!
“嬸子,這事兒您就別操心了。”林晚趕緊打斷她,“我暫時不考慮個人問題,我想先立業(yè)再成家。至于大寶,他還要考大學(xué)呢,哪有心思搞對象?”
“哎呀,先定親也不耽誤考大學(xué)嘛!”吳媒婆不依不饒。
“嬸子!”林晚板起臉,“大寶這一去讀書就是好幾年,讓人家姑娘在家里干等著,那不是耽誤人家青春嗎?萬一以后兩人說不到一塊兒去,那不是害了人家?”
這一番話在情在理,吳媒婆張了張嘴,卻沒能反駁。
畢竟誰家閨女不是肉長的?
讓人家沒名沒分地等好幾年,確實不厚道。
從村長家出來,林晚長舒了一口氣。
這人怕出名豬怕壯,古人誠不欺我。
剛拐過路口,迎面就撞上了林曉燕。
她穿著那件扎眼的大紅色羽絨服,燙著波浪卷,臉上涂著紅嘴唇,手里還提著兩個印著洋文的紙袋子,走得那叫一個妖嬈。
“呸!什么東西!穿得跟個妖精似的!”
“就是!騙子!”
幾個老太太在背后指指點點。
林曉燕聽見了,氣得臉都白了,但又發(fā)作不得。
一抬頭,正好撞上林晚似笑非笑的眼神。
“喲,這不是林晚堂姐嗎?”林曉燕陰陽怪氣地開口,“大年初一不在家數(shù)錢,跑出來顯擺啥?”
“我顯擺啥了?”林晚攤攤手,“我就是出來拜個年。倒是你,穿這么少不冷啊?”
“我這叫時髦!”林曉燕挺了挺胸脯,“這是省城最流行的羽絨服,兩百多一件呢!你們這些土包子懂什么?”
“是是是,你最時髦。”林晚懶得跟她吵,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不過曉燕啊,這衣服雖然貴,但也得看誰穿。你這小身板套這么大個羽絨服……看著跟電線桿子上掛了個紅燈籠似的。”
她沒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