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在吳山居的門外,午后的陽光穿過巷口的老槐樹,篩下一片細碎的光斑,落在斑駁的木門上。
朱紅的漆皮早已褪得七零八落,露出底下深褐色的木質紋理,門楣上“吳山居”三個蒼勁的大字,卻依舊透著一股沉穩的氣度,任憑風吹雨打,始終立在那里,像一個沉默的守護者。
汪明月的腳步下意識地頓住,指尖微微蜷縮,目光越過半開的院門,落在院子里那張熟悉的迎客方桌上。桌子是尋常的老木桌,邊角處被磨得圓潤光滑,看得出是常年有人使用的模樣。
旁邊的四把竹椅歪歪斜斜地擺著,一把靠在墻角,一把翻倒在地上,還有兩把并在一起,像是有人剛剛還坐在那里,喝著茶聊著天,轉眼就散了場。
風從巷口吹進來,卷起地上的幾片落葉,打著旋兒飄進院子里,拂過竹椅的椅背,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恍惚間,汪明月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層薄紗,那些塵封的記憶碎片,忽然就鮮活了起來。
她仿佛看到了幾年前的那個午后,也是這樣暖融融的陽光。吳邪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袖子挽到小臂,正坐在方桌旁,手里拿著一本破舊的古籍,眉頭微微蹙著,嘴里還在絮絮叨叨地和對面的胖子爭論著什么。
胖子則大大咧咧地癱在竹椅上,手里抓著一個啃了一半的蘋果,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反駁的話含糊不清,時不時還伸手去搶吳邪手里的書,惹得吳邪一陣笑罵。
而張起靈就坐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背靠著院中的那棵石榴樹,手里拿著一把黑金古刀,正低頭擦拭著刀身。
陽光落在他清冷的側臉上,柔和了他原本疏離的氣質,他的目光平靜無波,像是對身邊的喧鬧充耳不聞,卻又在胖子被吳邪懟得說不出話時,微微勾起了唇角,那一抹極淡的笑意,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那時候的她,還是個手上沒有沾染鮮血,活潑開朗的姑娘家,手里拿著一根剛從樹上摘下來的石榴枝,正踮著腳尖,試圖去夠院墻上趴著的一只橘貓。
吳邪看到了,笑著喊她小心點,胖子則在一旁起哄,說她肯定抓不到,還不如過來聽他講講倒斗的趣事。張起靈沒說話,只是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縱容。
那個午后的風,也是這樣帶著淡淡的槐花香,院子里的石榴樹開得正艷,火紅的花瓣落了一地,和桌上的清茶、胖子的笑聲、吳邪的嘮叨、張起靈的沉默,交織成一幅溫暖而悠閑的畫面。
那些日子,沒有驚心動魄的冒險,沒有生死攸關的危機,只有簡單的打鬧和細碎的安寧,像是偷來的時光,被小心翼翼地珍藏在記憶深處。
汪明月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眼中卻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濕意。她伸出手,想要觸摸那扇門,指尖卻在觸碰到冰涼的木漆時,猛地回過神來。
眼前的院子依舊安靜,方桌和竹椅還在原地,石榴樹的枝葉在風中輕輕搖曳,卻再也沒有了當初的喧鬧。
吳邪早已不是那個守著吳山居的古董店老板,他肩上扛著太多的責任和秘密,行走在刀光劍影之間;胖子依舊大大咧咧,卻也多了幾分沉穩,跟著吳邪四處奔波;而張起靈……汪明月的目光微微黯淡,那個清冷的身影,總是在他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又在塵埃落定后悄然離去,像一道捉摸不透的光。
時光荏苒,物是人非。
身后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黎簇、蘇萬和楊好三人走了過來,看著站在門口出神的汪明月,臉上都帶著幾分疑惑。黎簇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低聲問道:“阿月,你怎么了?是不是認識這里?”
汪明月收回目光,輕輕搖了搖頭,將眼底的懷念壓了下去,嘴角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沒什么,只是覺得這里的院子,有點眼熟?!?
她沒有多說,也不想多說。那些屬于她和吳邪、胖子、張起靈的時光,太過珍貴,也太過遙遠,不是三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她深吸一口氣,抬手推開了那扇半掩的院門,吱呀一聲,打破了巷子里的寧靜?!白甙?,進去看看?!?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推開那扇門的瞬間,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澀又溫暖。
院子里的石榴樹,依舊枝繁葉茂,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那張迎客方桌上,不知何時放著一個小小的青花瓷杯,杯里的茶水早已涼透,像是在等待著什么人,又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那些被時光掩埋的故事。
推開吳山居的院門,四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原以為這里會是個安靜的古董鋪子,沒成想院子里、堂屋中竟站了不少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交談,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又詭異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