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竹苑,已是黃昏。
夕陽的余暉給幽靜的竹林鍍上一層暖金,卻驅不散蕭燼眉宇間凝聚的寒意。
鳳儀殿中的暗算雖被他巧妙化解,但巫蠱之術竟已滲透到皇后身邊,這意味著蕭弘遠勢力的觸角遠比想象的更深、更毒。
而云昭那神出鬼沒的示警,也讓他心中疑竇叢生——她究竟在宮中扮演著什么角色?
墨七早已在苑內等候,見蕭燼安然歸來,明顯松了口氣,隨即低聲稟報:“殿下,您入宮后,苑外監視的眼線又增加了兩撥,除了蕭弘遠的人,似乎還有三皇子府的探子。”
蕭燼并不意外,今日鳳儀殿風波,必然已傳開。他現在是各方關注的焦點。“由他們去。苑內可還安靜?”
“一切如常。”墨七答道,猶豫了一下,又道:“只是……半個時辰前,老奴似乎感覺到一股極淡的劍氣在苑外一閃而逝,似有若無,不敢確定。”
劍氣?蕭燼心中一動,是云昭?她跟到了這里?是想確認自己是否安全,還是另有目的?
他揮退墨七,獨自走入書房。剛點燃燭火,窗外便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如同落葉墜地。
蕭燼沒有回頭,只是對著空無一人的窗口淡淡道:“云小姐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喝杯茶?這次,或許有熱茶。”
窗外靜默片刻,隨即,一道白影如月光瀉地,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書房內。依舊是那襲不染塵埃的白衣,依舊是那張清冷絕艷的面容,云昭眸光清冷地掃過蕭燼,最終落在他那張平凡的臉上。
“你的易容術,倒是越發精湛了。”她語氣平淡,聽不出褒貶。
“比不上云小姐的劍法出神入化。”蕭燼轉身,從茶爐上提起冒著熱氣的水壺,沏了兩杯清茶,將其中一杯推至桌案對面,“鳳儀殿,多謝。”
云昭沒有碰那杯茶,只是看著蕭燼:“謝我什么?謝我多管閑事?”
“謝你提醒得及時。”蕭燼自顧自坐下,呷了一口熱茶,“若非云小姐,今日恐怕要費些手腳才能脫身。”他這話半真半假,既有感謝,也暗指自己并非沒有應對之力。
云昭冷哼一聲:“你倒是自信。蝕心蠱、化骨掌,皇后為了對付你這‘商賈’,還真是舍得下本錢。”
“她不是對付商賈,”蕭燼抬眼,目光銳利,“她是對付可能回來的蕭燼。”
書房內氣氛微凝。兩人都清楚,那層薄薄的窗戶紙,在經歷了北境和皇宮的兩次事件后,已然岌岌可危。
“你接下來打算如何?”云昭忽然問道,語氣中少了幾分慣有的嘲諷,多了幾分審視,“繼續扮豬吃虎,還是準備掀桌子了?”
蕭燼把玩著手中的粗陶茶杯:“桌子自然要掀,但不是現在。蕭弘遠布好了戲臺,我若不登臺唱一出,豈不辜負了他的美意?”
“鴻門宴你也敢赴?”云昭挑眉。
“有何不敢?”蕭燼嘴角勾起一抹瘋癲的弧度,“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可若這沛公……本身就是霸王呢?”
云昭看著他那雙深邃眼中閃過的狂傲與自信,沉默了片刻。眼前的蕭燼,與三年前那個驚才絕艷、卻也帶著幾分少年意氣的世子截然不同,更與傳聞中癡傻瘋癲的形象天差地別。他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寒潭,表面平靜,內里卻蘊藏著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