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昭元年,夏初。
御書房的冰鑒散發(fā)著絲絲涼氣,驅散了初夏的些許燥熱。蕭燼剛與幾位重臣議完關于漕運改制的事宜,揉著有些發(fā)脹的太陽穴。云昭坐在一旁,正翻閱著工部呈上的皇家園林修繕圖樣,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連續(xù)數(shù)月處理繁重政務,即便是他們這等修為,心神也難免損耗。
“歇會兒吧。”蕭燼起身,走到她身邊,不由分說地合上了她面前的圖樣,“再看下去,眼睛都要花了。”
云昭抬眸,看了他一眼,沒反對,只是輕輕靠向椅背,閉上了眼睛。陽光透過窗欞,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投下細密的影子。
蕭燼看著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心中微動。他想起文檔中提及,云昭酒量極差,卻總愛提酒找他。登基以來,諸事繁雜,倒是許久未曾與她單獨飲酒了。
“晚上別處理公務了,”蕭燼忽然道,“陪我去個地方。”
“何處?”云昭睜開眼,帶著詢問。
“去了便知。”蕭燼賣了個關子,嘴角噙著一絲神秘的笑意。
是夜,月明星稀。
蕭燼并未帶任何侍從,只與云昭二人,身著常服,悄然出了宮門。他沒有動用帝王儀仗,甚至沒有乘坐馬車,只是牽著她的手,如同尋常富貴人家的夫妻,漫步在已恢復繁華的京城夜市。
燈火闌珊,人流如織,叫賣聲、嬉笑聲不絕于耳。這與肅穆的皇宮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云昭看著眼前這鮮活的人間煙火,清冷的眸光似乎也柔和了幾分。她自幼在昆侖長大,后來雖行走江湖,但多是獨來獨往,或是執(zhí)行師門任務,鮮少有機會如此刻般,純粹地置身于這世俗的熱鬧之中。
蕭燼帶著她,穿過熙攘的人群,最終停在了一家看似不起眼、卻透著幾分雅致的小酒館前。酒館招牌上書“忘憂居”三字,筆力虬勁。
“這里是?”云昭有些意外。她以為蕭燼會帶她去某個皇家別苑或是隱秘之地。
“當年我還是‘瘋世子’時,偶爾溜出府,會來這里喝一杯。”蕭燼推開略顯陳舊的木門,里面光線昏黃,客人不多,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香和食物溫暖的氣息。“他家的‘杏花釀’,滋味不錯,后勁也足。”
老板是個精神矍鑠的老者,似乎認出了蕭燼(或許是憑感覺,或許是墨七早有安排),卻并未聲張,只是恭敬地將他們引至二樓一個臨窗的僻靜雅間。
幾碟精致的小菜,一壺溫好的杏花釀。
蕭燼親自給云昭斟了一杯。酒液呈琥珀色,在燈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香氣清甜。
“嘗嘗。”蕭燼舉杯。
云昭看著杯中酒,又看看蕭燼帶著期待的眼神,猶豫了一下,還是端起了酒杯。她記得自己酒量不好,但此刻氛圍難得,她不想掃興。
酒入口,初時甘醇,帶著杏花的微香,并不辛辣。她小口啜飲著,緊繃的神經(jīng)似乎也隨著這溫潤的酒液慢慢松弛下來。
蕭燼一邊給她布菜,一邊說著些閑話,或是朝中趣聞,或是江湖舊事,不再談論煩心的政務。云昭大多只是靜靜聽著,偶爾回應一兩句,眉眼間的倦意漸漸化開,染上了些許微醺的慵懶。
幾杯下肚,云昭白皙的臉頰上悄然爬上了兩抹紅暈,如同雪地里綻放的紅梅,清冷中平添了幾分嬌艷。她的眼神也開始有些迷離,不似平日那般銳利冰冷,看人時,水汪汪的,帶著一種懵懂的純真。
蕭燼知道,她差不多了。
“還喝嗎?”他笑著問,又給她斟了半杯。
云昭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一絲軟糯:“不……不喝了。”她用手支著下巴,目光有些飄忽地望著窗外的月色,喃喃道,“這酒……有點上頭。”
蕭燼看著她這難得的憨態(tài),心頭一片柔軟。他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
云昭似乎-->>沒察覺,依舊望著窗外,忽然低聲道:“蕭燼……”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