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在昆侖……其實很怕黑。”她斷斷續續地說著,這是她從未對人及的軟弱,“練劍的地方……在后山冰窟……晚上總有……奇怪的聲音……”
蕭燼心中微澀,輕輕攬住她的肩膀。
云昭順勢靠在他懷里,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嘟囔:“父親……總是很忙……很嚴厲……我要是劍練不好……他就不許我吃飯……”
蕭燼摟緊了她,能感覺到她身體的溫熱和淡淡的酒氣,還有那卸下所有防備后的脆弱。他想到了云崖,那個為了所謂“大局”和“拯救”,不惜利用自己女兒的父親,心中滋味復雜。
“后來……后來就習慣了。”云昭的聲音越來越低,“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自己……要強……”
她的手無意識地抓住了蕭燼胸前的衣襟,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直到……遇到你這個……瘋子……”她忽然抬起頭,醉眼朦朧地看著他,帶著一絲委屈和控訴,“總是……惹麻煩……還要我……給你擋刀……”
蕭燼看著她泛紅的眼圈,心頭一震,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以后不會了。以后,我替你擋?!?
云昭似乎沒聽清,又或許是不信,她重新埋首在他懷里,悶悶地道:“騙子……你就會……騙我……”
過了一會兒,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扯開自己的衣領,指著心口那道淡粉色的、與他左臉舊疤隱隱呼應的印記,帶著醉意的執拗:“你看……這道疤……跟你的一樣……是你欠我的……你永遠……都欠我的……”
蕭燼看著她心口那道因為“同生共死”而徹底顯現、與她生命相連的印記,心中涌起滔天的巨浪般的疼惜與愛意。他握住她指著傷疤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那道舊疤上,聲音低沉而鄭重:
“是,我欠你的。用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來還,好不好?”
云昭怔怔地看著他,醉意氤氳的眸子里仿佛有星光破碎。她沒有回答,只是忽然伸出雙臂,環住了他的脖頸,將滾燙的臉頰埋在他的頸窩里,像個找到了歸宿的孩子。
“蕭燼……”她極輕極輕地喚了一聲,帶著無盡的依賴與確認。
“我在?!笔挔a抱緊了她,感受著懷中人難得的全身心依靠。
窗外,月色溫柔,市井的喧囂仿佛遠去了。雅間內,只剩下彼此交纏的呼吸和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人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竟是靠著他睡著了。
蕭燼低頭,看著云昭恬靜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眼瞼下投下陰影,臉頰上的紅暈未退,唇瓣微微嘟著,全然不見了平日的清冷疏離。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橫抱起來,如同捧著世間最珍貴的易碎品。她沒有醒,只是在他懷里蹭了蹭,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沉睡著。
蕭燼抱著她,走下樓梯,對那位候在柜臺后的老者微微頷首。老者躬身相送,目光中帶著了然的慈祥。
他沒有施展修為,就這么抱著她,一步一步,走在已然安靜下來的街道上,向著那座象征著權力頂峰的皇城走去。
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長,交織,仿佛要走完這長長的一生。
懷中的女子,是他并肩作戰的皇后,是與他同生共死的伴侶,也是此刻卸下所有堅強、全心依賴他的姑娘。
山河為聘,天下為禮,終究,不及這醉臥君懷一刻的安寧。
他知道,明日醒來,她或許又會變回那個清冷傲然的昆侖劍仙,大胤皇后。但今夜這份獨屬于他的、帶著醉意與傷痕的柔軟,將永遠烙印在他心底最深處。
舊傷未愈,新痕已生。
而這新痕,是名為“愛”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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