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大比的盛況與“星火永燃”的信念如同春風般吹拂帝國,然則廟堂之高,從來不是僅有陽光雨露。十年安定,足以讓某些蟄伏的勢力恢復元氣,也讓新的欲望在暗處滋生。
這一日,大朝會。
金鑾殿內,氣氛相較于往日,多了幾分難以喻的凝重。龍椅之上空懸,帝后久不臨朝,已是常態,由內閣首輔林閣老率群臣理事。但今日,一些人的目光,卻頻頻掃向文官隊列中幾位須發皆白、神色肅穆的老臣,以及宗室隊列里幾位看似眼觀鼻、鼻觀心的王爺。
議題進行至國庫歲入與來年預算。戶部尚書照例呈上報表,各項收支看似井井有條。然而,當談及對星火閣及各州府官立武苑的撥款時,一位身著紫袍、面容清癯的老臣,禮部侍郎杜文淵,緩步出列。
“陛下勵精圖治,皇后娘娘澤被蒼生,設立星火閣,廣開武道之門,實乃強國之本,老臣欽佩。”杜文淵聲音洪亮,先揚后抑,“然,星火閣創立十載,耗資巨萬,幾近占據國庫歲入一成半!各地官立武苑,亦需大量錢糧支撐。長此以往,臣恐……國用不足,傷及國本。”
他話語一頓,目光掃過在場眾人,繼續道:“且,星火閣廣納門徒,不論出身,固然開啟民智,強健民體。然,十年間,無數寒門子弟借此晉升,充斥各級官府、軍中要職,而許多傳承詩書禮義、忠于王事的世家子弟,卻晉升無門,長此以往,臣恐……寒門過盛,世家離心,非國家之福啊!”
此一出,猶如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巨石!
不少出身世家的官員雖未明,但眼神閃爍,顯然頗有同感。星火閣的崛起,確實打破了他們數百年來對知識和權力的壟斷。而一些寒門出身或因星火閣政策受益的官員,則面露憤慨,卻一時難以找到合適的辭反駁。畢竟,杜文淵所,看似站在“國本”與“平衡”的大義之上。
端坐前列的琳嬤嬤之父,內閣首輔林維岳,眉頭微蹙,卻未立刻開口。他深知此事牽扯甚廣,背后絕非杜文淵一人之意。
果然,杜文淵話音剛落,宗室隊列中,一位胖乎乎的王爺——福王蕭永,笑瞇瞇地出列附和:“杜侍郎所,老成謀國啊。這銀子嘛,該花的花,不該花的,也得省省。星火閣是好,但也不能無止境地投入。況且,這用人嘛,講究個平衡,若是寒門勢大,尾大不掉,嘿嘿……”他雖未明說,但那“尾大不掉”四字,已足夠引人遐想。
朝堂之上,頓時響起一片低沉的議論之聲。一股暗流,開始涌動。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更是階級與權力重新分配的博弈。
就在此時,一個清越沉穩的聲音響起,壓過了嘈雜:
“杜侍郎、福王殿下,此差矣。”
眾人望去,只見武將隊列中,一位身著伯爵服色、氣度沉凝的中年將領邁步而出。他并未釋放任何氣勢,但往那里一站,便自有一股歷經沙場、尸山血海中闖出的鐵血威儀。正是因軍功受封“定西伯”,兼領鎮西都護的趙鐵衣!他此番回京參與星火大比,亦按制參加朝會。
趙鐵衣目光平靜地看向杜文淵和福王,聲音清晰:“星火閣之投入,看似巨大,然其產出何在?十年間,帝國邊境安靖,匪患大減,軍中基層軍官素質躍升,此乃無形之長城,豈是銀錢可以衡量?昔日西陲黑沙教為禍,若無星火閣弟子與邊軍并肩死戰,若無陛下娘娘雷霆手段,豈有今日西陲之安寧?屆時,損耗的又豈止是銀錢?”
他頓了頓,語氣轉厲:“至于所謂寒門過盛,世家離心,更是無稽之談!星火閣選拔,首重心性,次重資質,何曾刻意區分寒門世家?能為帝國效力者,便是英才!若因門戶之見,便堵塞賢路,豈非自毀長城?莫非只有世家子弟,才懂得忠君愛國?我趙鐵衣,一介鐵匠之子,敢問杜侍郎,我可曾對陛下、對帝國,有半分不忠?”
他最后一句,聲如洪鐘,目光如電,直刺杜文淵。他身份特殊,功勛卓著,更是帝后親手提拔的典范,此一出,分量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