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維深秋,朔風漸起。帝國中樞,紫宸殿內,一場關乎國策走向、牽動無數人命運的朝會,正自唇槍舌劍,漸入高潮。
戶部右侍郎周敏才手持玉笏,立于丹墀之下,聲音洪亮,將星火閣十年耗資之巨,國庫負擔之重,再次詳陳,字字句句,皆引據戶部精密賬冊,可謂鐵證如山。其罷,殿內一片沉寂,不少官員面露憂色,便是些中立之輩,亦覺其所非虛。開源節流,乃戶部本職,任誰也難以指摘。
“陛下勵精圖治,皇后娘娘圣心燭照,星火閣之設,本為強國固本。然,國之財用,猶民之膏血,豈能無度?”周敏才最后慨然陳詞,“臣懇請陛下、娘娘圣裁,酌減星火閣用度,以紓國困,以安民心!”畢,躬身不起。
龍椅空懸,唯珠簾后鳳座之上,云昭氣息清冷,并無語。內閣首輔林維岳立于文官之首,白眉微蹙,正欲出列駁斥。
不料,未等林維岳開口,武將班中,一人朗聲道:“周侍郎此,只見樹木,不見森林!”
聲如洪鐘,震得殿瓦微響。眾人望去,正是定西伯、鎮西都護趙鐵衣。他未著戎裝,僅一身伯爵常服,卻自有一股沙場砥礪出的凜然之氣。
周敏才眉頭一皺,側身道:“趙都護久在邊陲,或不知朝廷度支艱難。下官所列,皆是實賬,何來只見樹木之說?”
趙鐵衣踏步出班,目光如電,掃過周敏才及其身后一眾官員,沉聲道:“周侍郎只算支出,為何不算收益?星火閣十年投入,所產出的,難道僅僅是賬冊上的白銀損耗嗎?”
他不待周敏才反駁,轉身面向御座方向,亦是向滿朝文武,洪聲道:“臣,趙鐵衣,今日便要在這金殿之上,為星火閣,算一筆大賬!”
“其一,軍功之利!”趙鐵衣聲震殿宇,“十年間,帝國四境安靖,大型戰事幾近于無!為何?只因星火閣為軍中輸送無數基層軍官,士卒體魄強健,戰技嫻熟,新式戰法得以推行!昔日西陲黑沙之亂,若無星火閣弟子與邊軍浴血,豈能速平?此等安邦定國之功,省卻了多少軍費?避免了何等損失?周侍郎,你可能算出?”
周敏才面色一僵,囁嚅道:“此……此乃無形之利,難以量化……”
“難以量化?”趙鐵衣冷笑一聲,“那便說些有形的!臣請問,十年前,各邊鎮每年因傷病退役、需朝廷撫恤之士卒幾何?如今又是幾何?因星火閣推廣強身煉氣之法,軍中傷病減員大幅降低,此一項,每年為朝廷節省撫恤銀、醫藥費幾何?周侍郎掌戶部,不會算不出吧?”
周敏才額頭見汗,此等數據他自然知曉,只是刻意忽略。
“其二,民生之利!”趙鐵衣步步緊逼,“星火閣弟子,遍布州郡,協助地方,清剿匪患,平息械斗,維護治安,此等功績,邸報早有刊載,莫非周侍郎視而不見?地方安寧,則商路通暢,貨殖繁盛,稅賦自然增加!更有星火閣鉆研之新式農具、水利法門,于各地試行,糧食畝產皆有提升!民富則國強,此乃萬古不易之理!這些,難道不是星火閣帶來的收益?”
他聲若雷霆,句句砸在殿中諸臣心頭。許多原本只看到白銀流出的官員,此刻不禁暗自思忖,如此算來,星火閣似乎……并非純是消耗。
“其三,人才之利!”趙鐵衣目光掃過那些寒門出身的官員,“星火閣廣開武道之門,使無數寒門子弟得以晉身,充實朝堂、軍中。此舉打破門閥壟斷,使天下英才,盡為陛下所用!此乃社稷萬年之基,豈是銀錢可以衡量?莫非在周侍郎眼中,只有世家子弟才算人才,寒門子弟便-->>活該埋沒于草莽?”
此一出,部分世家出身的官員臉色微變,而寒門官員則挺直了腰桿。
周敏才被質問得啞口無,臉色陣青陣白。
就在此時,內閣首輔林維岳終于出列,手持一卷厚厚文書,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娘娘,老臣這里,有一份由星火閣總執事青禾,匯集閣中及各部數據,詳細核算的《星火閣十年產出總錄》,請御覽。”
早有內侍接過,呈遞珠簾之后。
林維岳環視群臣,緩緩道:“據總錄所載,僅以可量化計算,星火閣十年間,通過提升軍力、安定地方、促進農工、減少撫恤等項,為帝國間接創造之收益,折算白銀,已遠超其直接投入!其不可量化之利,如開啟民智、凝聚人心、穩固國本,更是無法估量!周侍郎所謂‘耗資巨萬,傷及國本’,實乃一葉障目,不見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