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毒龍谷,被一層濃得化不開的墨綠色瘴氣籠罩,谷中寂靜無聲,連慣常的蟲鳴鳥叫都絕了蹤跡,唯有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流水滴答聲,更添幾分死寂與詭異。
趙鐵衣如同融入陰影的一部分,悄無聲息地潛行在谷口嶙峋的怪石與扭曲的枯木之間。他并未直接從那唯一的、有黑巫戰士嚴密把守的谷口進入,而是根據金花婆婆提供的信息,選擇了另一條幾乎垂直的、布滿了濕滑苔蘚和毒刺藤蔓的險峻崖壁。
混沌氣息在體內流轉,不僅隔絕了周遭無所不在的毒瘴,更讓他身輕如燕,十指如同精鋼鑄就,每一次輕點借力,都能在滑不留手的巖石上留下一個淺坑,身形則如靈猿般向上攀升,速度快得驚人。
越靠近谷頂,那股陰邪、污穢的能量波動就越發清晰強烈,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也愈發濃重,甚至壓過了草木腐爛和瘴氣的味道。
悄無聲息地翻上谷頂,借著一叢茂密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毒草隱匿身形,趙鐵衣向下望去。
毒龍谷內地勢比想象中更為開闊,但景象卻令人毛骨悚然。谷底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完全由各種慘白骨骸堆砌而成的巨大祭壇!有人骨,有獸骨,甚至還有一些體型巨大、不知名生物的遺骸,它們被以一種褻瀆生命的方式強行拼接、壘砌,構成了一個約莫十丈方圓的圓形平臺。祭壇表面刻滿了深可見骨的暗紅色符文,那些符文仿佛擁有生命般,緩緩蠕動著,不斷汲取著從祭壇下方汩汩涌出的、粘稠的暗紅色液體——那是一個被引到此地的地下血泉!
祭壇四周,豎立著九根高大的圖騰柱,材質非石非木,黑漆漆的,表面雕刻著扭曲痛苦的靈魂面孔,柱頂則各自放置著一顆仍在微微搏動的心臟,散發著濃郁的怨念與生命力。
數以百計的黑袍人,如同虔誠的螞蟻,環繞著祭壇跪伏在地,他們低垂著頭,口中念念有詞,晦澀古老的咒文匯聚成一股無形的精神洪流,注入那骨骸祭壇。祭壇上方的空氣因能量的高度凝聚而劇烈扭曲,形成一個緩緩旋轉的、暗紅色的漩渦,漩渦中心,隱隱有一枚巨大的、布滿血絲的豎瞳虛影正在凝聚,冰冷、殘忍,漠視著下方的一切。
而在祭壇正前方,站著三名氣息格外強大的黑袍人。居中者,身形高大,雖看不清面容,但手中握著一柄以完整人類脊柱煉制而成的扭曲法杖,杖頂鑲嵌著一顆拳頭大小、不斷滲出黑血的骷髏頭。他周身散發出的巫力波動,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比趙鐵衣在京城斬殺的那個祭司強橫數倍不止!
“血骷族長……”趙鐵衣心中默念,確定了此人身份。黑巫族當代族長,疑似獲得邪魔恩賜的強者。
血骷左側,是一名身形佝僂的老嫗,手持一個不斷冒出綠煙的陶罐,罐口隱約可見無數細小的毒蟲在蠕動。右側,則是一名臉上覆蓋著半張青銅鬼面的男子,腰間懸掛著一串用人指骨串成的鈴鐺,隨著他細微的動作,發出令人心煩意亂的脆響。
這三者,無疑是黑巫族的核心高層。
“還不夠!”血骷族長抬起頭,對著那旋轉的血色漩渦發出沙啞的低吼,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圣主需要更多的血食!更多的怨魂!西域的儀式被干擾,京城的血祭也失敗了!必須在月蝕之夜前,補全缺失的部分!”
那持罐老嫗陰惻惻地開口:“族長,附近能抓的活物,都快搜刮干凈了。那些硬骨頭的寨子,像金蟾寨那些,一時也難以攻破……”
鬼面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骨鈴,發出“叮鈴”脆響:“不如,再用一次‘萬蟲蝕心咒’,將更遠一些寨子的人,直接引過來……”
血骷族長沉默片刻,骷髏法杖重重頓地:“可!但需加快速度!圣主蘇醒在即,不容有失!三日!三日之內,必須湊齊最后九百九十九個生魂與心頭熱血!”
“是!”老嫗與鬼面男子齊聲應道。
就在這時,那祭壇上方的血色豎瞳虛影猛地閃爍了一下,一股更加龐大、更加邪惡的意志如同潮水般掃過整個山谷!跪伏的黑巫族人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誦經聲也變得更加狂熱。
而隱匿在谷頂的趙鐵衣,即便有混-->>沌領域隔絕,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意志的掃過!那意志中蘊含的純粹惡意與毀滅欲望,遠超之前在西域和京城所感,仿佛沉睡了萬古的兇獸,正在緩緩睜開一只眼睛。
“察覺到了么……”趙鐵衣心中一凜。這所謂的“圣主”,其本質位格,恐怕比他預想的還要高。僅僅是蘇醒前逸散的一絲意志,就已如此恐怖。
他沒有輕舉妄動。下方山谷中,除了血骷等三名強者,還有數百名黑巫族精銳,以及那明顯與地脈、甚至與那邪魔本體相連的詭異祭壇。強行出手,風險極大,且未必能徹底摧毀根源。
他的目光越過祭壇,投向山谷更深處。那里瘴氣更為濃郁,幾乎凝成實質,但在混沌感知中,那里似乎存在著一個能量匯聚的節點,與祭壇遙相呼應,很可能是維持這龐大儀式或者封印本身的關鍵所在。
就在他準備悄然繞向山谷深處,探查那個能量節點時,異變突生!
“嗡——!”
他懷中,金花婆婆所贈的那枚“辟瘴金蟾珠”毫無征兆地散發出溫潤的金光,雖然微弱,但在這一片死寂與黑暗的山谷中,卻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般顯眼!
幾乎在金光出現的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