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礁,“深淵之眼”畔。
加固封印的混沌符文如同活著的灰色鎖鏈,在漆黑潭水表面緩緩流轉,將那股令人不安的悸動死死壓住。趙鐵衣立于潭邊,玄衣無風自動,他目光沉靜地注視著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潭水。深入潭底,直面那古老存在,絕非易事。其意志本質極高,環境更是其主場,充斥著無盡歲月積累的陰穢煞氣與混亂規則。
但他別無選擇。外海計劃需要穩定的后方,西方異動需要他騰出手來應對,這“深淵之眼”如同一個不斷滲漏的毒囊,必須在其造成更大危害前,予以根除。
他深吸一口氣,并非汲取天地靈氣,而是引動了丹田內那片混沌宇宙的本源之力。周身灰蒙蒙的混沌氣流不再僅僅是護體,而是開始向內坍縮、凝聚,最終在他體表形成了一層薄如蟬翼、卻仿佛蘊含著無限厚重與深邃的混沌晶甲。晶甲之上,隱約有星云生滅、地火風水重演的微縮景象流轉不休。
這是他將混沌之力運用到極致的外顯,是他以自身為舟,準備橫渡這片意識與能量雙重“歸墟”的依仗。
下一刻,他不再猶豫,一步踏出,身形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悄無聲息地沒入了那粘稠、冰寒、死寂的漆黑潭水之中。
下墜。
無邊的黑暗瞬間包裹而來,比外界濃郁千百倍的溟淵真煞如同億萬饑餓的毒蟲,瘋狂地啃噬著混沌晶甲,發出密集而令人牙酸的“沙沙”聲。更有無數混亂的意念碎片,如同溺亡者的囈語,試圖鉆入他的識海,將他拖入永恒的瘋狂。
趙鐵衣心如古井,不起波瀾?;煦缇Ъ坠饷⑽㈤W,將一切侵蝕與干擾盡數隔絕、分解、吞噬。他的神識如同黑暗中的燈塔,雖被極大壓制,卻依舊堅定地向下探去,感知著周圍環境的細微變化。
這潭水仿佛沒有盡頭,下墜了不知多久,周圍依舊是一片純粹的、連神識都能吞噬的黑暗。溫度低得足以瞬間凍結金石,壓力更是龐大到能碾碎精鋼。若非混沌晶甲玄妙無比,恐怕尋常陸地神仙在此,也支撐不了片刻。
在這里,時間與空間的概念都變得模糊,唯有那源自潭底深處的、越來越清晰的古老意志,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或者說,是吸引飛蛾的幽冥之火),指引著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
下方的黑暗中,終于出現了一點不同。那并非光芒,而是一種更加深邃、更加純粹的“虛無”。仿佛所有的黑暗、所有的物質、所有的能量,到了那里,都會被徹底吞噬、湮滅,回歸最原始的狀態。
那里,便是這“深淵之眼”的核心,也是那古老存在意志的主要源頭——歸墟之核。
趙鐵衣穩住身形,懸浮在這片“虛無”的邊緣。他能感覺到,混沌晶甲在此地承受的壓力驟增,那“虛無”本身就在散發著一種恐怖的吸攝與分解之力,試圖將他連同晶甲一同化為烏有。
而在那片“虛無”的中心,他“看”到了它。
那并非具體的形態,而是一團不斷變幻、沒有固定形狀的陰影。它時而化作吞噬星辰的巨口,時而化作萬物終結的符號,時而又仿佛是一切意義消散后的最終沉寂。它便是“歸墟”概念的具象化,是這片深淵孕育出的古老意志本體——歸墟之影。
它似乎也察覺到了趙鐵衣這個不速之客,那變幻的陰影微微波動,一股遠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集中、都要冰冷的意念,如同絕對零度的寒風,鎖定了他。
“外來者……攜帶……混沌的氣息……”
意念斷斷續續,充滿了古老與漠然,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巴淌伞诤稀瓪w于……永恒靜寂……”
它沒有憤怒,沒有敵意,只有一種基于本能的、對一切“存在”的最終歸宿的執著。在它看來,趙鐵衣這蘊含著混沌本源的存在,是極其美味的食糧,也是理應被“歸墟”吞噬的一部分。
“你的靜寂,非我之道?!壁w鐵衣平靜回應,聲音在這片虛無之地竟也凝而不散,“混沌包羅萬象,歸墟亦只是其中一隅。毀滅之后,自有新生。”
“新生……虛妄……”
歸墟之影的意念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唯有終結……才是永恒……加入……-->>成為……歸墟的一部分……”
話音未落,那片核心的“虛無”猛然擴張,化作一張無形無質、卻仿佛能覆蓋整個感知的巨口,向著趙鐵衣吞噬而來!這一次,不再是能量的沖擊,而是規則的覆蓋!是“存在”本身與“虛無”概念的直接對抗!
趙鐵衣眼神一凝,不敢有絲毫大意。他雙掌在身前合攏,丹田內的混沌宇宙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磅礴的混沌本源之力洶涌而出,在他身前化作一面巨大的、仿佛由無數生滅的微型世界構成的盾牌——混沌萬象壁!
巨口與盾牌轟然碰撞!
沒有聲音,沒有光芒。
只有兩種截然不同規則最本質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