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11月15日,凌晨三點。長江北岸,蕪湖至安慶段。
岸線上,一片漆黑,整整五十萬華東野戰軍第一梯隊的指戰員,正靜靜地潛伏在蘆葦蕩里、河汊子邊、臨時挖掘的掩體中。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抽煙,甚至連咳嗽都捂著嘴。只有偶爾傳來的壓低嗓音的命令聲:
“一班,檢查裝備。”
“二排,跟上。”
“三連,保持隊形。”
合肥,渡江前線指揮部。作戰室里燈火通明,墻上那張巨大的作戰態勢圖,已經用紅藍鉛筆標注得密密麻麻。粟昱站在地圖前,手里拿著一支鉛筆,不時在上面做著最后的標記。
張百川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在腦子里推演作戰計劃。
參謀長張云逸推門進來:“司令員,各部隊均已進入預定攻擊位置。第一梯隊五十萬人,從蕪湖到安慶,沿江展開。炮兵觀測所最后校準完畢,突擊部隊登船完畢,船工全部到位。”
張百川問道:“天氣怎么樣?”
“江面有輕霧,能見度八百到一千米。風向西北,風速三級,有利于渡江。氣象部門判斷,未來六小時內天氣穩定,不會有大的變化。”
“敵軍動向?”
“南岸國民黨軍沒有異常調動。根據偵察,第88軍的部隊大部分還在營房里睡覺,哨兵巡邏間隔十五分鐘。江面上有兩艘巡邏艇,每隔半小時往返一次。”
張百川轉過身,看了一眼墻上的鐘――三點十分。
“通訊保障?”
“所有電臺調試完畢,備用通訊線路已架設。各縱隊、各旅、各團,全部處于待命狀態。密碼本已更換,呼號已確認。”
粟昱:“老總,可以開始了。”
張百川走到長桌前:“通訊處,接各縱隊。”
電話很快接通。然后是一個接一個的報告:
“第一縱隊,王坤,到位,”
“第二縱隊,鐘偉,到位,”
“第三縱隊,許友,到位,”
“第四縱隊,吳可華,到位,”
“第十二縱隊,李云龍,到位,”
五個縱隊司令員的聲音,一個比一個沉穩,一個比一個有力。
張百川等最后一個報告聲落下,只說了一句話:
“按計劃執行。”
五個字。簡簡單單的五個字。
但就是這五個字,拉開了史上最大規模渡江戰役的序幕。
長江北岸,第二縱隊指揮部。
司令員鐘偉放下電話,轉身對作戰參謀說:“命令炮兵,開火。”
凌晨三點十五分。
長江北岸,突然爆發出震天動地的炮火聲。
三千門火炮同時開火,炮口噴出的火焰照亮了半邊天。炮彈劃破夜空,帶著呼嘯聲飛向長江南岸。爆炸的火光一個接一個亮起。
炮擊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
在這一個小時里,長江南岸的國民黨軍陣地被炸成了一片火海。碉堡、鐵絲網、炮兵陣地、指揮所,全部籠罩在硝煙和火光中。有些地段,連江堤都被炸塌了,泥土和石塊滾入江中,濺起巨大的水花。
炮擊進行到第四十五分鐘時,張百川拿起電話:“接第一梯隊所有突擊隊。”
電話接通。
“我是張百川。還有十五分鐘炮火延伸。炮火延伸后,你們立即登船,開始渡江。記住,不要猶豫,不要回頭,一直往前沖。只要沖過江去,就是勝利。”
“是,”
“是,”
“保證完成任務,”
長江北岸,第十二縱隊指揮部。
司令員李云龍站在江邊,看著對岸被炮火覆蓋的陣地,咧嘴笑了。
“他娘的,這炮打得過癮,”他轉身對政委趙剛說,“老趙,你聽見沒?這動靜,比雙堆集圍殲第七兵團還熱鬧,”
趙剛沒笑,他正拿著望遠鏡觀察對岸:“老李,別光顧著看熱鬧。咱們縱隊是攻堅主力,任務最重。馬鞍山那個據點,國民黨修了三層碉堡,炮火不一定能全炸掉。”
“炸不掉就硬啃,咱老李什么時候怕過硬骨頭?雙堆集那么硬的骨頭都啃下來了,還怕他馬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