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毒辣得像是要把人的魂兒都烤干。時間在灼熱的煎熬中緩慢流逝,太陽仿佛釘在了天上,紋絲不動。
南坡上的加固工作進行得異常艱難。這里的沙土比別處更松散,剛挖好的淺溝,邊壁的沙子就不停地滑落填埋,需要一遍遍地重新清理。
馬大爺和幾個漢子幾乎是半跪在陡坡上,一鍬一鍬地挖著,汗水混著沙土糊滿了臉,結成了硬殼,像是戴了一張僵硬的面具。
每清理出一處被埋的草方格,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粗重的喘息聲在燥熱的空氣中格外清晰。
春杏提著好不容易勻出來的一小壺水,深一腳淺一腳地爬上坡。她的布鞋里灌滿了沙子,每走一步都硌得生疼。
水壺挨個遞給干活的鄉親,傳到每個人手里,都只是象征性地沾濕一下嘴唇,誰也舍不得多喝。
送到馬大爺手里時,老人舔了舔干裂出血口的嘴唇,喉嚨滾動了一下,卻把水壺推了回去:“給下面鋪格子的人送去,他們更費力氣,我老頭子還能扛。”
春杏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她看向坡下,陳陽正領著另一組人埋頭苦干。
他們的進度明顯受到了影響,人手不足,每個人都像上了發條一樣,拼命地加快動作。
陳陽更是如同瘋魔了一般,幾乎是一個人干著兩個人的活。搬石、挖坑、埋秸稈、壓實……他穿梭在人群中,腳步已經有些虛浮,卻不肯停下片刻。
他那件粗布衫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脊梁上,勾勒出瘦削卻倔強的輪廓。
拾穗兒坐在田埂邊的樹蔭下,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陳陽。
她看著他一次次彎腰,每一次直起身子,都需要用手撐著膝蓋,緩上好幾秒,呼吸沉重得像拉風箱。
他后背的衣衫,那片深色的水漬越來越大,邊緣甚至透出了淡淡的粉色――那是血水混著汗水洇濕的痕跡!
她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她甚至能想象到,那粗糙的布料每動一下就摩擦一次裂開的傷口,是怎樣的痛楚。
昨夜為他換藥時,那皮開肉綻的景象又浮現在眼前,讓她一陣眩暈。
“陳陽……你歇會兒……喝口水……”
她忍不住朝他喊,聲音帶著哭腔,在干燥的空氣里顯得格外微弱。
陳陽似乎聽到了,又似乎沒聽到。他抬起頭,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卻因為極度疲憊而扭曲變形。
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隨即又彎下腰,去搬動另一塊用來壓角的石頭。
那石頭似乎格外沉重,他試了兩次才抱起來,腳步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旁邊的村民趕緊扶住他,他卻只是搖搖頭,掙開攙扶,繼續向前走。
“他這是在硬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