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敏還在候著,手里那個匣子一直不敢打開,眼神又是歡喜又是無措:“母親,太后的首飾要不要收起來?”楚夫人已疲累異常,見她這樣心里不由嘆了句,難怪別人這樣欺上來,臉上擠出笑容:“太后賞的,你就戴出來又有何妨?”
思敏的臉上這才透出幾分歡喜,楚夫人嘆了一聲:“五丫頭,你雖不是我生的,我心里也是疼你的,你要記住,你嫁出去別人踩你的臉面就是踩了侯府的臉面,這樣的事以后休再有。”思敏忙把匣子放下:“女兒知道了。”
楚夫人摸一摸她的臉:“夜了,歇著去吧,明兒羅家派人來接,我讓鐘媽媽陪你回去。”鐘媽媽是楚夫人的奶媽,丈夫早就沒了,一個女兒也出嫁了,本該榮養的她舍不得自己一手帶大的楚夫人,還在楚夫人身邊。
楚夫人敬她就如自己的母親一樣,她性格直爽,最是知禮,這次思敏的事出來,鐘媽媽已經在楚夫人面前抱怨過,哪有這樣不講道理的婆婆。思敏聽到鐘媽媽要跟自己回去,微微愣住:“母親,鐘媽媽的身份?”楚夫人又擠出一個笑容:“她跟了你去,就如我教導你一樣。”
這樣的慈愛思敏很少從楚夫人這里得到,心頭開始泛起暖意,抬眼見楚夫人已閉目思睡,忙告辭出房。
月太君回府的時候孕中的婉潞已經早早睡了,這些情形都是第二天起來時候才知道的,伺候她梳洗的春燕一邊給她梳頭一邊笑著說:“這下太后都出面做了主,瞧那個羅親家太太還敢不敢要五姑奶奶的東西,真是沒見過這樣不長面皮的。”
婉潞身子發懶,肚里做怪也不答話,月太君這一出,面子是爭足了,卻讓羅四太太對思敏又添怨恨,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可若是全然不管,任由這樣下去,誰知道事情結果如何?婆婆不喜歡兒媳,千方百計地在兒子和媳婦中間做耗的事情又不是沒有?
若是月太君這樣的體面人,最多不過多說幾句,羅四太太這下已經沒有了體面,思敏這脾氣一時半會又轉不回來,難。
婉潞瞧著鏡中的自己已經裝扮妥帖,扶著肚子站起來:“六爺過幾日就要下場了,一應東西總要準備齊了。”秋煙正走了進來,聽到婉潞這話忙應道:“六奶奶,東西都已預備妥當了,只等后日交給六爺的小廝就是了。”
婉潞瞧春燕一眼:“你也要和秋煙學學,她多妥帖,哪像你只知道說話。”春燕只是笑笑,秋煙的眼色黯了黯,但還是上前服侍著婉潞穿衣:“春燕姐姐活潑嘴巧,極討二奶奶她們的歡喜,哪像奴婢是個笨嘴。”穿好外衫婉潞帶著她們出門,卻不是去請安,而是在這園子里四處轉轉,聽穩婆說只怕就是這幾日了,多轉悠到時也好生產。
外面草長鶯飛,正是春光好時,婉潞走了一會,坐在一棵樹后歇一歇。春燕去給婉潞采花,秋煙給婉潞輕輕捶著背。有幾個婆子說笑著走過,話里透著輕松:“這個鐘鐵面走掉了,這下我們日子該輕松了。”婉潞不由一愣,鐘媽媽是楚夫人的奶媽,怎么會走掉?
她對秋煙微一示意,秋煙已經笑著問道:“媽媽們?鐘媽媽去哪了?”這幾個婆子回頭瞧見婉潞坐在那里,忙上前行禮道:“也是太太心疼五姑奶奶,今兒一早就吩咐鐘媽媽去服侍五姑奶奶。”婉潞心中的那絲不確定已經淡掉,有了這樣一位陪房媽媽,羅四太太的計策也使不出來。
剛用過午飯,羅家就遣人來接思敏,來的人不光是羅七爺,羅四太太也來了,她雖然面色不善,還是滿臉堆笑地和楚夫人見了禮,又去給月太君磕了頭,這才帶著思敏夫婦走了,回去的人里面多了位鐘媽媽,羅四太太心里清楚鐘媽媽是去干什么的,拒絕的話怎么也不敢說出口。
昨夜里承恩公夫人把她找了過去,把那根玉釵遞到自己跟前,嘴里就開始怒罵:“我當你是真的為我好,才特意尋了這么根上好的釵子給我,誰知道這是你媳婦的陪嫁不說,竟還是當年慈恩太后賜下的,你也不打聽清楚明白就把這釵子從你媳婦手里給了我,你真是害苦了我。”
羅四太太是真的不清楚這釵子背后的事,嘴里喃喃地道:“我媳婦只是說這是月太君送她的,我做婆婆的拿媳婦一根釵也沒什么了不起。”承恩公夫人見她還不悔過,怒的連連拍桌子:“拿媳婦的陪嫁?這樣的臉我們羅家可丟不起,今兒太后問了我一句,這釵哪來的,我還說是你送的壽禮,結果太后又來一句,這釵當年慈恩太后所賜,這根是賜給月太君的。丟臉丟到太后那里,你叫我怎么說?”
羅四太太被訓斥一頓,只得拿著玉釵預備出去,承恩公夫人又叫住她:“你休想再回去折騰你媳婦,今兒太后說了,月太君的孫女就是她自己的孫女一般,內里輕重你自己好好想想。”
羅四太太滿臉通紅地退出去,回到屋里見了這玉釵就想把它摔給幾段,只是又怕不好交待,只得忍氣吞聲收了這釵。
趙思賢二月二十下了場,婉潞雖然心焦但明白這事焦是沒有用的,還是安心等著待產。會試一結束,趙府的人派去接了趙思賢,回到內房婉潞剛道了辛苦就覺得肚里開始疼起來,初還能忍住,后面的疼痛一陣比一陣更急。
趙思賢剛脫掉外衣就看見妻子面色蒼白,緊緊咬住下唇,知道她要生了,顧不得許多上前抱住她就大喊:“來人,快來人,你們奶奶要生了。”穩婆是早在趙府候著的,都不消去請就來了,燒開水,燙剪刀,東西都是預備齊的。
趙思賢在廊下等候,楚夫人得了信也來了,穩婆進去不過一個時辰,就聽見傳來孩子的哭聲。趙思賢的心頭這才一塊石頭落了地,穩婆已抱著個小襁褓出來報喜,母子平安。
看著懷里白白胖胖的兒子,趙思賢樂的都不知道姓什么了,妻子兒子都有了,對讀書人來說,只要再能做官就萬事俱全了。
婉潞在做月子,洗三這些都是楚夫人安排,算著日子也該到了發榜時候,楚夫人特別把滿月酒辦在發榜那日,就盼著能有個雙喜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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