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客們的酒席已經停了,侯爺帶著人出外候旨。女客們的酒席雖還擺著,但此時沒有一個人有心情飲酒,楚夫人不免有些焦急,婉潞握住她的手,楚夫人的焦慮才收了些,在座各人面色各異,但沒有一個人說一個字,也沒有一個人說要走的話。
這等待似乎很漫長,其實只是過了一刻而已,就能看見管家娘子從園門口走進來,見她面上的神色并無一點慌張,楚夫人的心這才落了下來。管家娘子剛走到花廳門口就笑著道:“給太太道喜,給四太太道喜,給郡主道喜。”
說了一長串也沒見她說出什么,不過這喜事明顯就是四老爺家的,楚夫人心頭不由泛起一絲酸味,但還是沉聲問道:“究竟是何喜事?”管家娘子已經走到四太太跟前:“陛下傳詔,賜七爺進士及第,即日入翰林院,侯爺和四老爺已帶著七爺入宮謝恩去了。”
四太太這時的喜悅已經難以用辭形容,娶了這位郡主兒媳婦,看著是十分榮耀了,但出于身份所限趙思文并沒參加這次會試,而入翰林一直是他的夢想,看著兒子的沮喪四太太也有些不好受,此時聽的兒子入了翰林,真是比那日娶郡主兒媳婦還要高興。
郡主神色還是和原來一樣,來賀喜的人已經走到四太太跟前道喜,楚夫人心里此時就和打翻了調料罐一樣,什么滋味都摻和在一起,唯獨沒有甜的。偏偏當著眾人還要笑瞇瞇對四太太道:“這真是喜事,恭喜四嬸嬸。”
說完楚夫人就命人進去里面給月太君報信,重孫子的滿月酒,月太君是不耐煩出來坐席的,就在自己屋里由幾個孫女陪著她說話。等聽了喜報,月太君柱著拐杖走了出來,滿面都是笑。楚夫人忙迎上去,四太太也跟上攙扶,月太君拍著四太太的手:“好好,文哥兒為我們趙家爭氣,也不妄我疼他。”
四太太笑的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此時更是瞇成一條縫,楚夫人和她把月太君攙到上面坐好,賀客們也紛紛道喜。今日酒席的主角頓時從婉潞變成了四太太,四太太喜氣洋洋,楚夫人未免有點不高興,不過大家子的媳婦,縱是不高興那臉上也沒現出來,還是在那里奉承著月太君。
重孫子的滿月酒月太君不想喝,這孫子的喜酒月太君可就連喝三杯,喝完還對戲臺上道:“這樣的喜事就該唱。”四太太忙把戲折拿過來:“那還是請老太君點幾出好的。”
月太君接過戲折細細看了起來,手最后指在一出戲上:“這個好,就點這出。”四太太近前一看,月太君指的是滿笏記,心里的喜悅更甚,連忙交代下去。
楚夫人雖不滿點了這出,但今日的酒席是為自己孫子滿月所設,點這出誰知道會應在誰身上?戲子扮著唱起來,郭子儀方搖搖擺擺走了出來,外面就又走進來一個管家娘子,也是滿面喜色,上前對楚夫人道:“給老太君道喜,給太太道喜,給六奶奶道喜,方才報子來報,咱們家六爺中了,中的是第十五名。”
楚夫人本來想喝悶酒,聽到自己兒子名列二甲,心中的喜悅開始噴涌而出,但她比四太太鎮靜多了,只一笑就對月太君道:“婆婆點的戲果然應了,現在別說是一門雙翰林,過些時日只怕就是一門三翰林了。”
四太太正在月太君旁邊奉承,聽了楚夫人這話不由愣了愣,為什么不像上次一樣落第?而是高中?她面上那一閃而過的慍色并沒被楚夫人忽視,但此時兒子高中的喜悅讓楚夫人心里得意,這樣的小事就不放在她心上了。
聽得趙思賢中了,賀客們又紛紛給楚夫人和婉潞道喜,還有人稱贊婉潞的兒子生的好,這才剛滿月就接到父親高中消息。重心一下就從四太太這邊又轉移到楚夫人這里,四太太心里惱怒還不能現出來,楚夫人在應酬時候不由往四太太那里一瞧,廢長立幼,這事還懸著呢,自己丈夫可是有三個嫡子,怎么輪也輪不到一個侄子繼承。
戲臺上的戲子這時也停了下來,由班主領著,跪在戲臺上賀喜,月太君用拐杖跺一跺地:“今日可稱三喜臨門,每人賞你們十兩銀子。”這話讓戲子們大喜,又磕頭謝過,正準備下去再重新上來唱的時候,又有人走了進來,笑的都不知道怎么說了:“老太君,今兒日子太好,報子又登門,咱們家的四姑爺中了,還是一甲第三名,出了個探花郎。”
思蘭是二老爺的女兒,二老爺家除四爺之外,舉家都在任上,水氏聽了這話忙笑著道:“這都是老太君的吉。”月太君歷來喜歡孫女勝過孫子,此時也不例外,叫住正準備下去的戲子們:“好,每人再加五兩。”
班主忙忙謝過,此時誰還顧得上去吃酒,紛紛圍住月太君道喜,還有人已經當場問起府里沒定親的那幾位爺和姑娘的八字,盤算著要和趙家定親。
月太君怎么會瞧不出她們的主張,只是笑著說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張主,自己這個做祖母的管不了多少。楚夫人的子女都已成婚,只有四太太有沒定親的子女,于是四太太被人恭維的更多,四太太還瞧見去年四老爺曾說過想把思君許的一家的臉上露出懊惱之色。
當時這家有些嫌棄思君是庶出,就以八字不合的名義拒了,卻沒想到任是庶出,也是定安侯的侄女,郡主的小姑,現下趙家七爺又欽賜入翰林,趙家恩寵一點沒衰,再加上前些日子月太君為孫女進宮求情的事傳的整個京城沸沸揚揚的,足以表明趙家還是轟轟烈烈。
四太太心里更得意了,這樣大族里出來的別說是庶出小姐,就算是個有頭臉的丫鬟也比有些人家的嫡出小姐要強很多。也只有沒見過世面的才會挑什么嫡庶,四太太面上的笑更熱乎一些,嘴里只是在那里說這婚姻大事,不是好隨便做主的,還要等著回去和老爺商量。
婉潞應酬一時,已經有些覺得疲倦,回頭看見蘇靜初一人坐在那里,身邊空無一人,面前只有一杯酒。婉潞心下暗嘆,三年之前二爺初登第時也有過這樣熱鬧,起身走到蘇靜初身邊,路上已經被人攔住:“六奶奶,我問句不當問的,不曉得你家兒子定了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