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這話讓婉潞不由也淚盈睫毛,楚夫人哭的更難過些,雙手緊緊握住潘氏的手:“你這孩子,胡說八道什么,我都沒死,你走在我前頭就是不孝順。”潘氏臉上的笑容更加苦澀,閉上眼那淚落了下來,主人們如此,屋里伺候的下人們個個都低頭垂淚。
腳步聲響起,一個小丫鬟走進來:“太太,太醫來了。”楚夫人這才用帕子點點眼,屋里的丫鬟們忙請楚夫人她們進屏風后,楚夫人一擺手:“我也快六十的人了,還回避什么,把你們奶奶請進去就是。”婉潞曉得這是楚夫人不放心的意思,讓丫鬟婆子們服侍好了楚夫人,這才和秦氏她們避到屏風后。
這太醫是常在侯府走動的,見楚夫人坐在那里,曉得潘氏這病只怕是油盡燈枯之相,診了半天的脈沒有說話,楚夫人曉得太醫只能治病不能治命,心里依舊不曾死心問道:“這究竟有幾分可治?”
太醫已請丫鬟把簾子掀起望望氣色,見潘氏面色雪白,唇邊還有血絲,恍如沒聽到楚夫人的問話,那眉緊緊皺著,直到丫鬟把簾子重新放下,依舊一語不發。
楚夫人曉得潘氏只怕就挨日子了,但那眼還是巴巴望著太醫,太醫抬頭看見楚夫人神色,拱手一禮道:“夫人,府上奶奶這病,”說著太醫有些遲疑,楚夫人哎了一聲,揮一揮手,太醫皺一皺眉:“學生先開一劑藥給大奶奶吃著,至于旁的,總要大奶奶自己保養。”
楚夫人閉一閉眼,這樣的話太醫每次都這樣說,自己保養?楚夫人看著床上的兒媳,那蒼白的臉色,枯瘦的雙手,她是心病啊。楚夫人命人送太醫出去,拿了方子去開藥,婉潞她們也從屏風后轉出來,潘氏的眼還是閉著。
楚夫人看一看,見這屋里依舊是丫鬟們伺候著,滿腔的怒火找不到處發,叫過潘氏的丫鬟:“我記得你大爺那里有幾個姨娘,怎么總也不見。”
丫鬟遲疑一下,傅氏已經抬頭道:“太婆婆,婆婆嫌面前人多煩,只要這幾個姐姐在跟前伺候就好,況且現時又有孫媳,那些姨娘們自然好去伺候公公。”話剛說完,婆子進來報邵姨娘那四十大板已經打完,要進來給楚夫人磕頭。
楚夫人點點頭,幾個婆子拖著邵姨娘進來,她白色中衣上縱橫著血痕,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見了楚夫人唯有點頭,楚夫人冷笑一聲:“你服侍大爺最久,本就是侯府家生子,你奶奶病著,你管一管這屋里也是常事,誰知你自己其身不正不說,下面的人也個個跟著胡作,今兒你雖受到懲罰,別人也不能無錯,傳我的話,這屋里所有的下人,除大奶奶的丫鬟,從上到下,革三個月的銀米。”
楚夫人發怒,別人也不敢勸,邵姨娘本來就被打的七零八落,一口氣又堵在那里,聽了楚夫人的話,只叫出一聲太太就昏了過去,屋里的人哪敢上前去瞧她一眼,怕的就是楚夫人再發作。
外面傳來哭聲,接著是趙大爺那幾個剩下的妾走了進來,見了楚夫人忙上前行禮,有機靈的,已經去拿丫鬟手里的藥碗去喂潘氏,口里還道:“奶奶這里,本就該奴服侍。”
找不到活可做的,就在那里雙手攏著做出給潘氏祈福的樣子,楚夫人的氣這樣才平了些,冷哼道:“雖有俗語,久病床前沒孝子,也沒見過你們這些做姨娘的,主母病了就連規矩都不守了。”那個喂藥的姨娘忙道:“太太教訓的是,只是奴在這屋里日子短,總是邵姐姐說什么,奴就聽著。”
另外一個姨娘也連連點頭:“奴進這屋里時候,大奶奶已經病著了,大爺說的,這屋里的事由邵姐姐做主,奴也就聽大爺的了。”楚夫人的眼往她們身上轉了轉,又看向地上躺著的邵姨娘并沒開口。
這兩個姨娘忙又急忙跪下:“太太教訓,奴們就知道該聽誰的,況且現在已經有了小大奶奶,奴們怎敢不伺候?”楚夫人這話,也有為傅氏張目的意思,兒媳對公公的妾,那還真是難以處置,敬也不是,不敬也不是。
潘氏若好好的,自然能轄制,可潘氏現在已經是在挨日子了,傅氏必然要管這屋里的事,總要讓這些姨娘們曉得輕重,不能仗了自己是庶母就不聽傅氏的話。婉潞她們也曉得這個道理,并沒出口勸說,只是恭敬侍立。
楚夫人又發作幾句,見這些姨娘們對傅氏恭敬,這才讓人把邵姨娘帶下去請醫調治,邵姨娘早就醒來,楚夫人所說她聽的清清楚楚,心里又羞又氣,仗了趙大爺寵愛連潘氏都不放在眼里的她受了這么大委屈卻不敢說一個字。
轉念又想起以后要在傅氏手下過日子,她雖是個兒媳,卻是這門里娶進來的奶奶,只在心里咒傅氏,總要理哥兒多納幾個妾分了她的恩愛才好。
楚夫人又安慰潘氏幾句,見她依舊枯槁,吩咐人去請珍姐兒回來望望她娘,傅氏把這里的事理清了,見楚夫人面上似乎有淚,忙道:“太婆婆勞累這半日,還請回去歇歇才是,這里的事有孫媳呢。”
楚夫人不管事已經許久,今兒又動氣又懲治,確是覺得勞累了,拍一拍傅氏的肩頭:“好孩子,辛苦你了。”傅氏連稱不敢,和丫鬟婆子們送楚夫人出去。
婉潞曉得太醫雖沒明說,但瞧這樣子潘氏只怕是好不了了,回過楚夫人就讓人預備潘氏的東西,裝裹的東西倒是現成,棺木還要預先做好,尋了上好的楊木,讓人在僻靜地方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