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一個簽了死契的下人,被誣陷偷了先生如此貴重的物品,下場會是什么。
王員外就算再怎么欣賞他,在尊師重道的鐵律和家族顏面面前,也絕不會保一個下人。
他不能坐以待斃。
但也不能直接揭穿。
一個七歲孩童空口白牙地指證一位成名夫子,誰會信?
只會讓人覺得他心機深沉,死不悔改。
周青川的腦子飛速運轉著。
他想到了自己的處境,想到了遠方貧病的父母。
他來王家,是為了活下去,是為了讓王辯成才。
然后借著這份功,為自己脫去奴籍,為家人掙一個安穩的未來。
這條路,絕不能在這里被一個嫉妒成狂的蠢貨給毀了。
一個計劃,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悄無聲息地穿好衣服,拿著那方硯臺,如一只貍貓般溜出了房間。
夜風清涼,吹散了屋內的濁氣,也讓他更加冷靜。
他熟門熟路地來到后花園,白日里他在這里除草,對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花園中央,有一個不大的荷花池。
月光灑在水面上,泛著粼粼的波光。
周青川走到池邊,掂了掂手里的硯臺。
既然你這么寶貝它,那就讓它永遠留在這里陪你吧。
他手臂一揚,那方承載著陳夫子半生榮耀與此刻全部惡毒的端硯,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
噗通!
一聲輕響,硯臺沉入水中,只泛起一圈小小的漣漪,很快便消失不見。
水面重歸平靜。
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周青川轉身,悄無聲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脫衣上床,閉上眼睛。
這一次,他真的睡著了。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
王家大院還沉浸在一片安寧之中,早起的下人正輕手輕腳地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突然,一聲凄厲的尖叫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那聲音里充滿了震驚、憤怒與不敢置信,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我的硯臺!”
“我的紫云硯不見了!”
整個王家大院仿佛被這聲尖叫按下了啟動的開關,瞬間騷動起來。
“哪個天殺的賊!偷了我的寶貝?。 ?
陳夫子的哭嚎聲由遠及近,他穿著一身還沒來得及換下的寢衣,頭發散亂。
跌跌撞撞地從自己的院子里沖了出來,臉上涕淚橫流,狀若瘋魔。
“來人啊,抓賊啊!”
他一邊跑一邊喊,聲音嘶啞,引得所有下人都探頭探腦地圍了過來。
王員外也被驚動了,披著外衣匆匆趕來,看到陳夫子這副模樣,頓時大驚失色。
“夫子,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員外!”
陳夫子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王員外的袖子,哭得老淚縱橫。
“老夫那方家傳的紫云古硯,不見了!”
“定是昨夜遭了賊!”
周青川剛剛打水洗漱完畢,正端著木盆從下人房區域走出來。
他聽到這陣喧嘩,腳步微微一頓,抬起頭,望向那亂成一團的前院。
他看到陳夫子正抓著王員外,聲淚俱下地控訴著,那悲痛欲絕的樣子,演得活靈活現。
周青川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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