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娘賊。”
蕭弈隨口罵了一句,捧雪洗臉,抹掉身上的骨肉碎渣,方精神一振。
回身入屋,見秋霜蹲在春桃身邊無聲抽泣,他過去伸手一探,春桃已沒了鼻息,皮膚冰涼。
她也殺青了。
這般-->>想著,蕭弈徑直走開,去搜解暉的尸體,從懷兜里掏出一枚牙兵都頭的腰牌、兩塊金錠,以及一個紅布包裹。
禁軍兵符?
拆開紅布,沒有兵符,只有三顆珍珠。
他略略失望,正要隨手把珍珠包起來,紅布卻被人抽走了。
“嗒嗒”幾聲響,珍珠落在地上。
蕭弈抬眼看去,秋霜淚痕未干,揣緊了紅布,有些緊張兮兮地道:“是我的。”
原來那是她的肚兜,難怪有淡淡的香味。
她此時顯然很介意被冒犯。
蕭弈遂去拾地上的珍珠。
“那是春桃姐攢的……攢的嫁妝。”秋霜再次哽咽,哭道:“他到我們屋里搶的。”
聞,蕭弈指尖一時竟沒拈住那顆珍珠,一滾,滾入血泊。
他拾起,擦干凈,啞著聲問道:“你可知解暉有沒有殺了張滿屯、史德珫?”
“沒有。”秋霜克制著聲音里的顫抖,道:“這畜生沒打過,被攆著跑了,轉(zhuǎn)而來欺負我們。”
蕭弈拾起腰牌,轉(zhuǎn)念一想,還是丟了,拿起手弩,還剩最后一支弩箭。
至于那柄橫刀則已經(jīng)完全卷邊了,拿著也沒用,徒增旁人戒備。
他拾起行囊,繼續(xù)繞路去西墻。
走了一會,他回過頭,見秋霜正站在身后,倉促地整理著衣裳。
“小乙,你不認得我了嗎?”
“我該認得你?”
“我……我是你的主人。”
蕭弈皺了皺眉,懶得再理她,加快腳步。
秋霜跟上,道:“我是李府女兒,你從小就是我家中奴婢,和我一起被抄沒到史府的,認出來了嗎?”
“我已經(jīng)不當奴婢了。”
“你要覓路出去?能否攜我同行?”
“不能。”
蕭弈果斷拒絕。
他自己尚且難以活命,何談帶上這么一個累贅。還是那一句話,心越硬,越能活下去。
加快腳步,穿過一條小徑,他回頭一看,秋霜竟腳步不慢,還緊緊跟著。
“別跟來了。”
“我……我還沒有謝你的救命之恩。”
秋霜頗為正式地一福身,抬眸。
她眼睛哭得通紅,淚水未干,像蒙著一層薄霧,卻不失明亮,睫毛微顫,瞳孔里盛著細碎怯意,像受驚的小鹿看著蕭弈。
仿佛方才剁人的女屠夫不是她。
蕭弈卻見過太多演技好的美女,知她是故意讓他心軟,依舊道:“別跟來。”
“可我也許能回報你。”
“你已經(jīng)回報了。”
“我不會拖累你的,我雖力弱,卻非嬌縱之人,你最清楚的,我自幼家破人亡,嘗盡煎迫之苦,讓我隨你逃,萬一多個幫手呢?最不濟也能守望風(fēng)聲。”
蕭弈訝異于她的求生意志,回頭看了她一眼,有些審視。
許是感受到了他的審視之意,秋霜沒有再擺出楚楚可憐的姿態(tài),真誠了些。
“求你,我不想死,我還要報仇。”
“史家已經(jīng)傾覆,解暉也剁爛了。”
“蘇逢吉、葛延遇,都還沒死。”
蕭弈看了眼秋霜裙擺的血跡,問道:“葛延遇是誰?”
“阿爺?shù)墓芗遥褪撬唇Y(jié)外人陷害阿爺,你不記得了嗎?”
“過去的事我都不記得。”
說話間,蕭弈腳步不停,穿過一道院門,終于進入了西墻下的竹圃。
秋霜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襟,眼眸發(fā)亮,低聲道:“帶上我,我能庇護你。”
“你?”
“若能逃出這堵墻,對街的李信臣公是我的遠房親族,我們可以躲進他家。”
這與蕭弈的計劃不謀而合。
他不信這么巧,暗忖秋霜很可能是猜到了他的打算,故意誆他。
“真的?”
“自是真的,信臣公是大唐郇王之后,我祖上則是大唐安平公,同宗同源,我們兩家關(guān)系一向很好。”
蕭弈聽不懂,無法確信她不是胡謅,問道:“要是這樣,李濤怎不早救你?”
秋霜低眸,有些傷感,喃喃道:“隔絕我與族人的豈是一堵高墻?是史家的權(quán)勢啊。”
兩人看向竹圃間依稀可見的墻頭,史家的權(quán)勢已一夜傾塌,眼前的高墻卻還阻斷著他們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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