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四人繼續往市集走去。
蕭弈并非閑逛,目光逡巡,看到一個掛著“生熟藥材,道地飲片”的幌子,當即過去。
那是一個門臉不大的藥肆。
“展昭,看好馬匹,勿與人沖突?!?
“瞧你說的,我能與誰沖突?”
蕭弈步入藥肆,聞得藥香撲鼻,精神一振。
“老丈,買些黃柏、姜黃、牽牛子、明礬?!?
“敢問郎官,有何病灶?又各需幾兩?”
蕭弈對分量沒有把握,不由遲疑。
他身后郭馨見狀,上前,道:“你只管各捉三兩,不必多問。”
老郎中并不起疑,熟練抓藥,用草紙包好,以麻繩系牢。
“黃柏三百錢一斤;姜黃由嶺南進買,斤價五百錢;牽牛子斤價兩百;明礬斤價百五十錢……共二百一十六錢,小店概不還價?!?
蕭弈見郭馨付了錢,也就由她,暗忖這藥價好貴。
“茗煙,拎著吧?!?
“是,郎君。”
出了藥鋪,徑直進了對面的帛肆。
蕭弈挑了兩套質地粗糙的麻布衣裙、四套粗布短褐、四套細麻外袍、四雙新鞋、四張羊毛氈子。
之后,卻又在地攤上用幾文錢買了四雙半舊的布鞋。
把東西往馬背上一掛,郭信打了個哈欠,道:“買好了?”
“再帶點禮物。”
蕭弈環顧一看,見到一間書肆,裝潢高檔,牌匾上“寶翰堂”三個大字下是“珍本善藏”四個小字,他遂舉步入內,先買了筆墨紙硯。
再掃視書架,忽見一個格子上貼著“王仁裕德輦公撰”字樣,心念一動。
他在史德珫書房里見過王仁裕的情報,是當朝翰林承旨,意外于這樣的高官還出書,干脆直接買了三卷,分別是《開元天寶遺事》、《玉堂閑話》、《王氏見聞錄》。
書是刻本,卻價格不菲,竟高達十七貫,一萬七千余錢。
蕭弈聽了價錢,先是訝異,頃刻反而眼睛一亮。
他正是要給那城門卒花秾一份厚禮,買不開城門,也能探知些消息。
“掌柜稍待,敢問何處有當鋪?”
到了當鋪,蕭弈把從解暉身上拿的兩塊金錠、三顆珍珠,以及從郭馨發髻上摘的赤金小簪一并遞了過去。
末了,他略略一想,拿回了一顆珍珠作為備用。
走過殺豬巷,在小攤上買了個有缺口的便宜陶碗,添了些黑面蒸餅、咸菹充當干糧,以及各類雜物。
回程時,經過一個首飾攤子,蕭弈隨手買了個最普通的木簪,往郭馨發髻上一插。
郭馨抬頭瞪了他一眼,不滿地扁了扁嘴。
“多謝郎君給我金簪換木簪,我送你……這個吧?!?
她轉頭四下一看,見兩步外的面具攤上掛著個丑丑的胖娃娃面具,一把拿了,掛在蕭弈臉上。
蕭弈氣質頓變。
郭馨不由“噗嗤”一笑,拍手道:“好看好看,適合你。”
郭宗誼也是“咯咯”直笑,挑了個嚇人的魁頭面具。
有幾個瞬間,他們仿佛忘了自己還在逃命。
采買完畢,就該投宿了。
蕭弈沒敢住官驛,太容易露餡,也沒選臨街的大車店,而是牽馬拐進夯土巷深處,尋了家門臉低調的小棧。
抬頭看去,幌子上寫著“平安客?!保⒁馓睾?。
“就這家了?!?
進門,這客棧臨巷是門面兼飯鋪,擺著榆木桌凳,一批行腳商人與三三兩兩衣著樸素的旅客在吃朝食,人員復雜,不易盤查。
后院有馬廄,一樓分列東西廂房,都是通鋪,樓上是廂房。
掌柜正在柜臺后撥拉著算盤,見有客來,連忙迎上前,被蕭弈身后戴著面具的三人嚇了一跳。
“郎官大駕光臨,不知是?”
“要一間廂房,住一日,主仆四人,歇歇腳,喂喂馬?!?
“住在……小店?”掌柜目露訝異。
“不錯,有不妥?”
“沒有沒有,郎官放心,小店干凈公道,后院馬廄備有豆料,只是得另算錢?!?
“喂精料,馬鞍不必卸了,城門一開我們就走。”
“是,是,小人一定囑咐照料好馬匹……只是,投宿須記上一筆店歷,這是衙門定的規矩?!?
“姓蕭,秘書省校書郎,出城辦事遇到封城,懶得回內城了?!?
“好咧!里間請!”
廂房陳設簡單,一鋪到底的大床、一張方桌、兩把條凳、一個陶制油燈、一個水壺,別無旁物。
閂好門,蕭弈立刻動手拿出剛買的陶碗,將黃柏、姜黃、明礬搗碎,倒入水,調出黃褐色的汁液。
“過來?!?
蕭弈先招了招郭信,道:“臉湊過來。”
“做甚?”
“閉眼?!?
蕭弈用布巾蘸了藥汁,涂抹在郭信臉上。
須臾,藥汁干了,皮膚呈現出一種營養不良的蠟黃。
這是他以前在劇組學到的小技巧。
再把牽牛子與明礬調了水,攪拌成黑泥,給郭信點了個大痦子,并將他的眉毛染粗。
“咦——”
郭馨頗為嫌棄,偏又好奇,邊看邊搖頭,下一刻,蕭弈-->>抬眸,與她對視了一眼。
“到你了?!?
“我才不要。”
“閉眼?!?
“嘶,好涼……我是不是也會變得好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