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棧中一點火光映著門外騎士兇悍的面容。
蕭弈沒有畏懼,反而主動探問。
“敢問一會要來的可是當年討平三鎮、先登河中的曹節帥?”
“不錯,你竟有些眼識?”
“曹節帥威名,軍中誰人不知?卑職仰慕已久?!笔掁囊粓笕?,作敬佩之態,問道:“將軍在節帥麾下,亦是英雄,敢問大名?”
“某乃節帥帳前牙將,曹力,奉命打前站。”
“一路辛苦,我這便安排,不耽誤節帥歇息?!?
“速度快?!?
曹力冷峻地一點頭,徑直扯過韁繩。
“走!去回報劉使君,韋城驛可宿!”
馬蹄頃刻遠去。
蕭弈稍松一口氣,迅速清理了尸體。
他還不慌不忙收繳了穆功的牌符,拿回那一袋黃金。
“鐵牙、展昭,你們到廚房生火燒水,用煤灰把臉抹了?!?
“可我不會……”
“隨俺來吧你!”
呂酉道:“都頭,我做菜手藝還行?!?
“先把血跡潑了,門窗打開透氣,支幾個火盆來。”
不多時,如雷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支百余人的騎兵隊伍涌至驛館外,動作迅捷地控制住各處要道,戒備森嚴。
兵士們簇擁著一名大將翻身下馬,大步到了驛棧門前。
曹威約摸四十多歲,甲胄外罩著厚實的大氅,身量不算太高,步履沉穩,肩背寬闊,自有久經沙場淬煉出的威嚴氣度。
他面容棱角分明,皮膚黝黑,胡子短硬粗糙,一雙眼睛亮得懾人,開闔之間精光四射,不愧是弓弩手出身,只是眼神帶著思慮之色,似有莫大的憂心之事。
蕭弈迎上,抱拳道:“控鶴衛左廂副都頭蕭弈,參見曹節帥?!?
“嗯。”
曹威略一點頭,本待徑直入堂。
可當他的目光如有實質般掃過,最后還是定格在蕭弈身上,多問了一句。
“國舅的人?何事在此?”
蕭弈暗忖,自己好奇曹威北上原由,曹威又何嘗不好奇自己的差事?
腦中瞬間閃過各種說詞,他決定實話實說,以免弄巧成拙。
“卑職奉命往澶州公干,路過此處,恰遇頑賊。”
“是何頑賊?”曹威眼中明顯有思忖之色,臉上卻看不出喜怒,道:“尸體在何處?帶路?!?
蕭弈正要應對,有人開口了。
“節帥,明早還得趕路,何必為這點微末小事勞神?國舅麾下,自能料理干凈。”
說話的是曹威身后一名副將。
這人猿身豹臉,左頰有一道箭疤,眼神尖如鷹隼,眼尾上挑,顯得嚴厲、緊繃,精制的盔甲下穿的是一件錦袍,邊角露出漂亮的花紋。
蕭弈覺得那錦袍的花紋眼熟,在哪見過?
是被史弘肇扒下來的、皇帝賜給伶人的錦袍。
也就是說,這是個天子近臣。
見蕭弈目光看來,對方與他對視一眼,眼神難得有親善之意。
“宣徽院副使、奉國軍都副指揮使,劉繼榮,你有事可向我稟報?!?
“是,見過劉使君。”
劉繼榮點點頭,抬手引著曹威往樓上去,道:“節帥請?!?
蕭弈忙道:“廂房已備好了?!?
他心想,以劉繼榮的官職,沒必要與自己這個小小的副都頭客氣,除非因為是自己人。
卻見曹威上樓時,有個牙兵想先上去查探,與曹威輕輕撞了一下,極不默契,甚至可以說是不熟。
老將出遠門,貼身護衛竟像是新人?
再仔細一觀察,其余幾個牙兵的眼神、站位隱隱有監視之態,曹威舉止雖威嚴,眉頭卻始終微蹙,眼神深處藏著一絲郁結與疲憊。
“敢問節帥,此行往哪個方向?”蕭弈語態自然,搭著話,“若是順路,卑職或可隨行一段?”
曹威擺手,不答。
劉繼榮反而道:“你去澶州,可隨我等到白馬津。”
“太好了?!?
蕭弈心知他們要渡黃河北上,不再多問。
他下了樓,只見奉國軍騎接管了各個關鍵位置的守衛,其余人或涌入大通鋪,或聚在大堂圍著火盆躺下,人困馬乏的樣子,顯然是疾馳而來。
曹力摘了頭盔,打了個哈欠,問道:“樓上還有空房?”
“有?!?
“你的人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