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在南疆諸多部族的傳說中,是祖先之靈的安眠之地,是地脈之源,亦是封印上古邪魔的禁忌所在。其外圍終年籠罩著濃郁的、連陽光都難以徹底穿透的灰綠色瘴氣,其中遍布毒蟲猛獸,更有許多因常年受邪能浸染而異化、狂暴的詭異生物,尋常人等根本無法靠近。
趙鐵衣拒絕了金花婆婆派人引路的好意,亦未讓冷鋒等人跟隨。他孤身一人,再次踏入這片被死亡與神秘籠罩的山域。與上次前往毒龍谷時不同,此刻的他,氣息圓融內斂,步履從容,仿佛并非行走在危機四伏的絕地,而是漫步于自家庭院。
他周身并無光華閃耀,但那無所不在的瘴氣與潛伏的惡意,在靠近他身周三丈之時,便如同遇到了無形的壁壘,悄然滑開,無法沾染他分毫。一些憑借本能行事的毒蟲異獸,尚未來得及發動攻擊,便被那無形力場中蘊含的、一絲令它們靈魂戰栗的混沌氣息所懾,嗚咽著縮回巢穴,不敢露頭。
他的神識如同水銀瀉地,以自身為中心,向著圣山深處緩緩蔓延。不同于以往單純的探查,這一次,他的神識中融入了新領悟的混沌意蘊,變得更加細膩、更具滲透性。他不僅能感知到能量的流動、生命的跡象,更能隱約捕捉到那些殘留在山石、草木、乃至空氣中,歷經歲月沉淀下來的古老意念碎片——那是無數年前,先祖們在此地與邪魔搏殺、最終將其封印時,留下的不屈戰意與悲壯執念;也是千百年來,邪魔試圖沖破封印時,溢散出的暴虐、怨恨與蠱惑的低語。
兩種截然不同的“殘響”,在這片古老的山脈中交織、碰撞,形成了一種獨特而壓抑的氛圍。
隨著不斷深入,環境變得愈發惡劣。腳下的土地不再是松軟的腐殖層,而是變成了堅硬、漆黑、仿佛被火焰灼燒過的怪石。扭曲的枯木枝丫如同掙扎的鬼爪,指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氣中彌漫的也不再是單純的瘴氣,而是一種更精純、更陰冷的邪惡能量,如同無形的觸手,試圖鉆入生靈的七竅,侵蝕其神智。
這里,已經接近圣山的核心區域,邪魔封印之力與泄露出的邪能在此激烈對抗,形成了一片生命的禁區。
趙鐵衣的步伐依舊穩定。他仔細分辨著那些混亂的意念殘響,試圖從中梳理出有用的信息。他“聽”到了遠古祭祀的吟唱,看到了巨大的圖騰在光芒中升起;“感受”到了封印落下時,大地傳來的悲鳴與解脫;也“捕捉”到了那被封印的邪魔,在無盡歲月中,一次次沖擊封印時發出的、滿含怨毒的咆哮。
就在他穿過一片由巨大獸骨堆積而成的、如同天然屏障的區域時,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絲熟悉感的波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波動并非源自邪魔,也非遠古殘留,而是……一種近期留下的、帶著血煞氣息,卻又混雜著某種不甘與掙扎的魂力印記!
蕭衍!
趙鐵衣眼神一凝,立刻循著那絲微弱的波動追蹤而去。波動最終消失在了一處隱蔽的山壁裂縫前。裂縫狹窄,僅容一人側身通過,內部幽深黑暗,散發出刺骨的陰寒與濃烈的邪氣。
沒有絲毫猶豫,趙鐵衣身形一晃,便如同沒有實體般,融入了那道裂縫之中。
裂縫內部是一條向下傾斜的、天然形成的巖石甬道,四壁光滑,仿佛被什么液體長期浸泡過,觸手冰冷粘膩。越往深處,那股邪氣就越發濃郁,幾乎凝成實質,耳邊開始響起無數細碎而瘋狂的囈語,試圖擾亂心神。
趙鐵衣心念微動,混沌領域自然張開,將那些精神污染隔絕在外。他的目光銳利如鷹,掃視著甬道兩側。很快,他在一處相對干燥的巖壁上,發現了幾道新鮮的、用利器刻下的、歪歪扭扭的痕跡。
那并非文字,而是一些混亂的線條和圖案,依稀可以辨認出皇城的輪廓、斷裂的鎖鏈、以及一個被無數觸手纏繞、面目扭曲的人形……圖案中充滿了絕望、憤怒-->>與一種刻骨銘心的悔恨?
是蕭衍留下的?在他被那血煞魔爪拖入封印之地前,或者之后?
趙鐵衣停下腳步,伸出手指,輕輕觸摸那些刻痕。指尖傳來的,除了巖石的冰冷,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屬于蕭衍本身的、尚未被完全侵蝕殆盡的魂力共鳴,以及一股更強大的、試圖掩蓋這絲共鳴的邪惡魔力。